翌日,太一不聿再次化作貍花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人間村落邊緣,一間破敗的屋舍外。
自墻頭輕盈躍下,靜靜立于院外的石階上。
他安靜地等待著,一如前一日,一如一百年前在霧隱山那般。
一如過往的每一次,懷著某種隱秘的,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期待,等待著那扇門后出現熟悉的身影。
太一不聿曾在心底描摹過無數與她重逢的畫面。
或許是在云霧繚繞的仙域廢墟,或許是在萬族來朝的洛書河圖中,又或許……要等到他集齊上古法器,傾覆六界之時,才能將她重新喚回來。
卻唯獨不曾想過,會在這人間界最尋常不過的村落。
一間破敗的院舍。
唐玉箋前后兩世,都喜歡他的這個化相。
每次相見,她總會樂此不疲的為他備好食物。
他卻不屑于那些凡俗之物,只仰起頭,任她的手指輕撫過他的下巴,有時還會將他抱在膝蓋上。他被摸得陶醉沉溺,仍不愿低頭,只勉為其難地用鼻尖拱了拱食碗,紆尊降貴地嘗幾口。
抬眼見她眉眼舒展,似是真的歡喜。
她的手心落在他頭頂,那暖意讓他貪戀得挪不開身子,不自覺地垂首蹭了又蹭。
唐玉箋會趁著這個時候又將碗推近,柔聲勸他,“再吃點吧。”
他向來厭惡這些俗物,于他毫無益處。可看著她期盼的眼神,他往往還是順從地低下頭,小口咀嚼起來。
他不明白,為什么換了一副模樣,她就不怕他了。
不僅不怕,還會主動靠近、觸碰,甚至對他示好,眉眼間盡是毫不設防的親近。
……
思索之間,門開了。
他終于等到了她。
太一不聿莫名生出一股緊張,從石階上跳下來,直勾勾的看著她。
可這一次,他撞進的那雙眼睛里,沒有驚喜,沒有溫柔,只有如臨大敵的警惕,和深不見底的恐懼。
太一不聿怔住了。
一夜之間,唐玉箋眼里的柔軟變成了恐懼。
她為什么不再喜歡他了?
他分明化作了她最愛的模樣,皮毛柔軟,眼眸清澈。莫非……她不再喜歡貓了?
那她如今,又喜歡什么?
沒等想通,腳下地面驟然亮起,一道道陣文如活過來的蛇一樣盤繞而起。
太一不聿一向謹慎,步步為營,千百年來從未在陣法禁制上出過半分差池。此刻卻因一瞬間的分神,而犯下這般致命的疏。
沒有察覺到暗處有人施術,生生被困在了這方寸金光之中。
靈光如鎖鏈般纏繞而上,將他牢牢困在原地。
遠處屋內,有人隔著一道窗而立,以指抵唇。
一聲輕音,“破。”
片刻的遲疑,便是滿盤皆輸。
灰色貍花貓身應聲扭曲,在金光中坍縮扭曲,最終化作一灘小小的血墨。
滲入石縫間,再無蹤跡。
玉箋怔怔地望著地上那灘未干的血墨。
一時未能回神。
鶴捌落在她身側,低聲寬慰,“姑娘莫驚,這不過是太一氏族血脈所化的畫靈。”
她點頭,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剛才看見那貓毫無預兆的化作血墨,仍讓她忍不住心驚。
玉珩緩步自身后走來,垂眸掃過地上墨跡,說,“是太一不聿。”
“他為什么要來找我?”
玉箋抬眼,眼底帶著困惑,“是想通過我抓殿下回縛龍陣去嗎?”
玉珩卻神色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