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聽朱勔的意思,這次押運的花石綱里,似乎不僅有給皇帝的假山奇樹,還捎帶了些別的貴重財物。
段明的作案動機,應該就是看上了這筆橫財、想制造意外監守自盜……不過這個理由還是不太充分,他能被朱勔重用,等于是端著金飯碗,為什么還要鋌而走險賺這筆快錢?”
趙子稱心中盤算的同時,另一邊朱勔也連續扇了段明幾耳刮子,手扇疼了就讓親兵拿槍桿抽打。
但段明哪怕被抽得渾身是血,果然還是堅持咬死了不松口。
嘴硬還有可能九死一生,認了就是立刻十死無生。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好,本官就讓你死得心服口服!董超,先把船上的箱籠全部撈上來,再設法把船體也撈上來,看看有沒有別的證據!”
朱勔也懶得跟對方打嘴仗了,就吩咐先安排打撈。
船上有不少財寶,哪怕不是為了治段明的罪,也必須盡量撈回來。
董超立刻虎吼應諾,然后就指揮水手干活,一群人拿了繩索、撓鉤,就紛紛下水了。
原本朱勔想直接讓趙子稱和慕容言帶來的人打撈,但情況有變,應奉局內部出了家丑,他不希望被外人看笑話,這才臨時改了主意,讓團練下轄的廂軍動手。
趙子稱也不想太張揚,就低調地繼續在旁邊假裝看風景。如果朱勔自己能搞定,那就最好。
等待打撈結果的時間,總是顯得那么漫長。
廂軍水兵們花了好大的力氣,足足努力了一刻多鐘,潛水把好多繩索、撓鉤綁在了沉船內的重物上,然后又指揮大船上的士兵們奮力拉扯。
可惜,最終也只是撈上了一些零碎的小東西,至于那座假山,和船中最大最沉重的幾十口箱子,卻是一個都沒撈上來。
整個過程中,麻繩還被磨斷了好幾根。
朱勔等得焦躁,忍不住拿出馬鞭,狠狠抽打了幾個帶頭潛水的廂軍隊率。
“腌臜潑才!那么多人還拉不上幾口箱子!氣力不夠就加人手!這還用本官教么?”
幾個基層軍官被打得滿臉是血,連連告饒:
“相公恕罪!非是我等不盡力,是那些箱籠過于沉重,而且在水下不好使力,繩索被船艙擋著,不能直上直下用勁兒。”
“俺們已經加了人手了,但是沒用啊,幾根繩索綁在同一口大箱上,但往上拽的時候,每根繩子吃的勁兒有大有小,就陸續崩斷了。”
朱勔聽了這些狡辯,內心很是煩躁,他不懂這些技術上的對錯,只能是繼續一味高壓逼迫。
趙子稱旁聽了這些軍官的哭訴,卻知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并非推卸責任。
自古以來,起吊重物就是一項復雜工程。哪怕是后世的吊車起重、那也得嚴格確保每根鋼纜承重均勻,否則就容易被各個擊破,形成“葫蘆娃救爺爺”的局面。
他心中不由暗忖:“既然朱勔的人搞不定,這個活最終肯定還是要落到我們頭上,那還不如主動一點。既能賣個人情給那些無辜將士,又能避免朱勔屢次受挫后惱羞成怒。”
于是他便輕咳了一聲,主動仗義執言:
“請朱相公息怒,這些士卒所言確實符合算理,他們已經盡力了,撈不上來不是他們的錯。”
此言一出,船上所有人都愕然看向趙子稱。
這些年來,在蘇州地界上,還沒人敢這樣力勸盛怒中的朱勔。
大家都已經習慣了朱勔就是江南的土皇帝。
從團練副使,到那群廂軍軍官,再到普通的水兵,人人都對趙子稱投來欽佩的目光。
連船艙里的那個縣丞、都忍不住偷偷打開舷窗,偷看外面發生了什么。
朱勔也是一愣,這才想起船上還有個外人。
趙子稱剛才一直非常低調,遠遠站在甲板的一個角落,以至于朱勔都忽視了他。
“你想為他們出頭?”朱勔走到趙子稱面前,饒有興致地敲打對方,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