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成,則將來縱然民變擴大,我也可保蘇州、秀州無虞,因為我可以借此大大收攏附近州府的民心,贏得巨大聲望。
到時候我振臂一呼,抗擊亂賊,再加上只要汴梁那位官家不至于昏庸至極,在危急關頭肯下詔廢除應奉局,表現出悔改之意。我再把陛下的罪己悔過之心上傳下達,以我屆時的名聲,必然能讓附近州府百姓相信。如此一來,蘇、秀等地也就保住了。
但要做成此事,風險也極大,關鍵就是不能提前太久上書。一旦提前太久,民變沒有發生,朱勔卻瘋狂反撲,以我剛升任七品知縣的區區微末名位,必然慘遭其報復、荼毒,到時候還何談報國救民?
更麻煩的是,如果陛下從諫如流,真的在民變發生前廢除了應奉局,這對于家國天下固然是大喜事,我憑良心講也該樂見其成。但對我個人前途而言,這卻不是好事,因為到時候民變并未發生,陛下對朱勔的恨意也就不會太重,風頭過后朱勔起復的機會也會很大,甚至陛下廢除應奉局時,都不會褫奪朱勔的官職、只是將其平調。
這樣一來,朱勔權勢仍在,而我必將遭其殘酷報復。雖然為了家國天下,我應該期待這種情況的發生才對,那不過是以我一人的榮辱,換來江南百姓的安穩。
但如若官家沒有因此吸取教訓,并不改正,到時候不過是拖延數年、便會再故態復萌。而我的前途若是已經毀了,到時候還有誰來匡正天下?”
趙子稱說這番話時,心態著實有些繞,他也不好說得太大逆不道。
因為站在大公無私的角度來說,如果可以讓方臘之患扼殺于無形,讓江南完全不用經歷戰火和殺戮就把朱勔搞掉,那他趙子稱確實是應該支持那么做的。哪怕他個人前途會受損。
誰讓上醫治未病,所以無赫赫之功呢。沒有方臘造反的話,就沒人能理解阻止了方臘造反的人,到底付出了多大、又做成了多大的事兒。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實際上不可能,最多只存在理論可能性。到了今天這一步,方臘是必反無疑的,就剩不到半年了。
慕容秋靜靜聽他分析完,也大致理解了其中個人利益和家國天下利益的矛盾糾葛。
她從小相對文弱,又不曾被家里要求習武頂門立戶。所以相比于孿生妹妹,她基本沒有武功,心思都花在讀書上了,繼承了母親博學多聞的一面。
此刻她難得有機會一展所長,便結合平生所學經史,以古為鑒,反復盤算,居然也被她想到了一些鬼點子。
不過她終究不曾有機會給人出謀劃策,這還是第一次嘗試,多少有些緊張,因此措辭很謹慎:
“哥哥……奴讀書不多,見識也未必準,不過還是有幾句話想說。”
趙子稱:“賢妹但說無妨,我自會參考。”
慕容秋抿了一下嘴唇,組織好措辭,鼓起勇氣道:“哥哥所言,都是憑空想象揣測,覺得浙西之地,或許有人今年便會作亂。既然有一次揣測,何不派人暗中求證呢?
比如,哥哥覺得浙西各州府,何處被盤剝最慘、民怨最重?如今哥哥手下有楊指揮使,并一眾豪杰之士,讓他們自去各處打探,也好過在蘇州坐等各處消息。
如若打探到了風吹草動,再決定何時上書彈劾朱勔、請廢花石綱,也不算遲。”
趙子稱眼前微微一亮,這一點他之前確實不夠重視。主要是他覺得自己是穿越者,已經提前預知了造反的人就是方臘,正常情況應該是今年十月造反,所以打探的必要沒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