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笑著接話,言語之中,盡是對自己兒子的維護。
不過,在他說了這話后,李琪卻向劉伯溫拱手行了一禮,來到了亭子外面侍立。
站在一個距離他們不算太近,卻又能聽到他們談話的地方。
自己爹和劉伯溫相談,這是一個很難遇到的、長見識的機會。
既然自己爹沒讓自己離開,那他自然不會錯過。
劉伯溫沒有再看走到亭外的李琪,他收斂了笑容,望著李善長肅容道:“收手吧,善長兄。”
李善長同樣收斂了笑容:“各地政令不都通了嗎?
夏稅不都進應天了嗎?一切都已變好。”
劉伯溫搖頭,沒有給李善長打馬虎眼,說話一向喜歡云遮霧罩留三分的他,這次倒是直來直往。
“我是說中都城的事情上收手吧,中都城的事已經有了定論,何必再起波折?”
“呵呵!”
李善長冷笑起來。
“你說的輕巧,什么叫做已經有了定論?中都城沒有定論!
塵埃尚未落定!
應天城是你劉伯溫修的,大明尚未立國,就以這里為中心到現在了。
你因為修建應天城,得到了很多榮譽?
你該得到的都得到了,可我還沒有啊!
我修建中都城,付出的遠比你劉伯溫多,可我得到了啥?
得到的只有失敗,只有屈辱,只有滿腔的心血被糟蹋!
你現在勸我收手?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劉伯溫不避不閃,看著李善長正色道:“非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是事已至此,中都城斷無再修的可能。
我知善長兄在中都城上付出了很多,也知道善長兄心里委屈。
但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沒有辦法再挽回。
就像是握住的荊棘,越是用力,就越是扎手,只有松開才是正途。”
李善長坐直身子,臉上冷笑更濃:“我還偏就不信這個邪,除了扎手之外,還可以把荊棘給握斷!”
“善長兄真把荊棘握斷了嗎?
這根荊棘可不是尋常荊棘,是鋼鐵打造的荊棘,越強則強!
自起出世以來,經歷多少艱難險阻,從未斷過,反而被打磨的越發堅韌,萬物不可催。”
“你焉知我就用了全力?
老夫從未拼盡全力干過什么事,唯獨中都城,老夫要拼上一切!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李善長寸步不讓,帶著發自骨子里的堅決。
劉伯溫聞言為之沉默,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李善長后,忽地嘆了口氣。
“善長兄,論起資歷你比我老,論起官位你也比我高。
論起爵位,你是國公我是伯爵,相差依舊懸殊。
論起功勞,你也遠比我大,是上位欽點的功勞第一,是上位的蕭何。
從一開始濠州城走到現在,戰勝了多少強敵,經歷了多少生死搏殺。
能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又有多不易,善長兄都比我更加清楚。
天下被糟蹋的不成樣子,而今我漢人重奪回河山,正該好好修補一下這滿目瘡痍。
善長兄長期執掌中樞,門生故吏遍天下,又有諸多淮西將領,愿意聽從善長兄號令。
善長兄一聲令下,便可令天下政令晦澀難行,這是善長兄的本事。
上位說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善長兄的這份本領,用在大明興盛上該有多好?
定然能讓我華夏,在極短的時間里就有新氣象。
這大明,也有著善長兄的一份大功勞。
而今竟是想要摧毀這親手建立的大明,善長兄于心何忍?”
“我沒有想要摧毀大明!”李善長梗著脖子說道。
劉伯溫直視著李善長,分毫不讓:“可善長兄你正在做的事,就是在摧毀大明!
你和上位兩個,一為大明的帝王,一路上踏著尸山血海殺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