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陳國行宮。
五更的梆子剛敲過,劉協就被殿外雜沓的腳步聲驚醒。
未及梳洗,執金吾跌跌撞撞闖進寢殿:
“陛下!大事不好了!”
“潁川方向塵頭大起,看旗號是曹魏來人……”
“曹操?”
劉協手中的玉梳啪地折斷。
銅鏡里,二十九歲的天子眼角已生出細紋,此刻卻慘白如少年時被董卓西遷的模樣。
他望了眼梳妝臺前的魯班鎖,嘆了口氣,將之掛在了脖子上。
卯時三刻,崇德殿。
二十余名仍忠于漢室的官員在殿中戰栗。
由于此前陳國是同時被曹操與劉備兩家管控。
所以曹劉兩家都在朝中安插了大量己方人員,以增加在朝中的話語權。
而隨著戰事將起,兩邊都各自撤回了自己在朝中的人員。
如今的陳國朝廷,剩下的人員都是或忠于劉協,或態度搖擺不定的人了。
同時,由于朝廷為兩家控制,為防止被對方指控。
故而許多忠心于劉協的大臣,都得以存留。
原時間線上本該為曹操所殺的大臣,如王子服、種輯、吳碩等輩都得以幸免于難。
年邁的議郎趙彥,此刻須發皆張:
“魏軍此來,必是效董卓故事!”
“臣夜觀天象,紫微晦暗……”
“愛卿可說重點!”
劉協出聲將之打斷,他實在沒耐心聽趙彥嘮叨。
趙彥直接跪地,垂淚泣道:
“如今曹劉交惡,齊魏中原大戰在即。”
“老臣以為,他們必是想來劫持圣駕的!”
言罷,殿中霎時死寂。
劉協忽然輕笑出聲:
“朕這個‘天子’,倒成了兩家爭搶的羔羊。”
“什么朝廷忠臣,漢室純臣。”
“依朕看來,不過都是王侯將相的你方唱罷我登場罷了。”
“先是董卓、然后是李傕、郭汜,如今又是曹操、劉備。”
“他們占據著漢家土地,互相攻并其他諸侯,壯大自己。”
“又有誰是真將朕這個天子放在眼中的?”
面對劉協發出的牢騷,眾人皆低頭,默不作聲。
因為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當年李傕、郭汜也是兩家交惡,然后天天當著劉協的面干仗。
搶奪老百姓,搶奪朝廷公卿,簡直視天子如無物。
最諷刺的是,每次都還是劉協出面,派人去調解,勸兩家罷兵握手言和。
如今,曹操與劉備也要再次當著他的面,在他的家門口干一架了。
不同的地點,但是是同樣的目的。
劉協依然對此無可奈何。
“……罷了。”
劉協苦笑一聲,手指不自覺地撥弄著胸前掛著的魯班鎖。
“諸位愛卿有何高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說不出話來。
唯有趙彥想到個辦法,說道:
“陛下,不如先讓陳王千歲帶兵去攔截住魏軍部隊。”
“待問明緣由之后,再做商議。”
劉協頷首,嘆了口氣。
“……似乎眼下也只能是如此了。”
當即,便遣了陳王劉寵,率領本部兵馬出城攔截魏軍部隊。
一聲令下,三千蹶張士的鐵靴踏碎封凍的護城河冰面,弩機上弦的“咔嗒”聲連成一片。
劉寵勒馬陣前,迎面便撞上了魏軍的先頭部隊。
乃以槍尖遙指夏侯惇獨目,質問道:
“夏侯將軍帶如此多的兵馬來本王陳地,可是為了劫持天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