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實是下人提前準備好的雞血。
“誒呦,陸府君這是.”
使者故作關切,突然伸手去探陸遜額頭,卻被他偏頭躲過。
侍從連忙上前將之攔住。
“使君小心傳染!我家主公水土不服,染了江東瘴疫。”
(東漢是二元君主制,下人可以對地方官稱臣)
使者連忙縮回手,轉而暗中觀察。
只見陸遜喉結滾動,突然“哇”地吐出一口“血痰”,旋即喘息道:
“……失……失禮了”
那痰盂里早被悄悄放了朱砂,入水便化開如血。
“江東確實是疫病多發之地。”
使者假意嘆息,目光卻不斷在陸遜身上打量。
旋即又突然發難問道,“聽聞府君三日前似還在巡視城防?”
言外之意,你小子三天前不好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病了?
榻上陸遜渾身一顫,猛烈咳嗽,侍從急智道:
“正是那日淋雨,這才染了疾疫!”
說著掀開被角,露出陸遜腰間暗敷的瘡藥,那是搗爛的芙蓉葉。
使者見那“潰瘡”膿血模糊,終于信了八分:
“府君病勢如此沉重,下官實在也對此痛惜不已。”
“實不相瞞,下官也是奉了袁使君之命前來探訪。”
“本意是為了恭賀府君新官上任,不想染此惡疾。”
“惜哉,痛哉……”
陸遜突然掙扎起身,手指抓住使者衣袖:
“慚愧啊!請轉告袁公”
話未說完又劇烈咳嗽起來,將早含在口中的姜汁噴了使者滿袖。
“就說陸遜.來日方長”
使者生怕被陸遜傳染,連忙掙脫,旋即作揖拱手道:
“一定一定,在下會將府君的病情如實轉告給我家主公的。”
然后以不打擾陸遜休息為由,正式向他辭別。
寒風呼嘯,新都城外。
陸遜負手立于城樓,目送著袁胤使者的車駕漸行漸遠。
方才還病容慘淡的臉上,此刻已恢復血色。
“不想丹陽區區使者,也敢如此倨傲。”
陸遜撣了撣衣袖上殘留的姜汁,冷笑道:
“入府不行禮,探病不退避,言語間盡是試探。”
朱然遞過熱巾,搖頭嘆道:
“袁胤倚仗齊國之勢,向來如此。”
“去歲吳使赴丹陽賀歲,竟被當庭質問江東兵備。”
提到這里,朱然便恨得咬牙切齒。
一個小小的丹陽太守,竟然敢隨便對他們東吳的內政指指點點。
偏偏吳人又不敢反駁,就這么忍氣吞聲了許多年。
所以,每一個吳人都盼著早點收復丹陽。
陸遜接過熱巾拭面,眼中精光閃動:
“倒是難為前任的新都太守了。”
他望向丹陽方向,嘴角微揚:
“不過這份窩囊氣”
突然將熱巾擲入一旁的火盆,嗤的一聲騰起白霧。
“也該到頭了!”
……
丹陽官署內,袁胤一邊吃著柑子,一邊聽著使者的匯報。
他突然前傾身子:
“陸伯言當真病重嘔血?”
“屬下親眼所見!”
使者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
“那痰盂中血色做不得假。”
“更兼其腰間惡瘡潰爛,藥童換下的繃帶盡是膿血。”
“此人必是染了惡疾。”
周顯皺眉插話:
“陸遜年少有為,前些日子都還好好的,怎會突然”
“誒~”
袁胤擺手打斷,將沒吃完的柑子放在案上、
“江東濕瘴最是傷人,當年孫策何等好漢,不過二十六歲便死了么.”
孫策的死與他遇刺雖然有著脫不開的關系。
但值得注意的是,孫策并不是直接被刺死的。
是被刺傷以后,沒能把病治好才死的。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江東多瘴氣,傷口很容易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