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挺直腰背,聲音清亮:
“父親與皇后娘娘的對話,孩兒覺得不外乎是《韓非子》中的一句話。”
“堯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為天子能亂天下。”
“兩者是一個道理。”
“父親想要論證的是,身份與權力之間的關系,對嗎?”
李翊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卻未置可否。
李治見狀,追問道:
“那權力的本質到底是什么?”
“父親已經位極人臣,為何還要緊握不放?”
夜風拂過庭院,竹影婆娑。
李翊沉默片刻,道:
“這個問題,為父不能回答你。”
“你需要自己去尋找答案。”
“那孩兒該去哪里尋找答案?”
“洛陽南郊新起了一間紙坊。”
李翊指向城南方向,“明日你就去那里做工。”
袁瑩聞言,臉色驟變:
“夫君!治兒才十二歲,怎能與那些黔首匹夫一同勞作?”
李翊看向妻子,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治兒九歲時,我便帶他去衙署旁聽政務,他耳濡目染,學了不少。”
“但紙上得來終覺淺,唯有親身體驗,方能刻骨銘心。”
他轉向李治,肅然道:
“記住,到了工坊,不許透露說你是我的兒子。”
袁瑩急得眼眶發紅:
“可治兒從小錦衣玉食,哪里吃得了這種苦?”
李治卻拉住母親的手,眼中閃爍著好奇與堅定:
“母親,讓孩兒試試吧。”
袁瑩看著兒子稚嫩卻堅毅的臉龐,又望向丈夫不容反駁的神情,最終長嘆一聲:
“罷了……但你得答應我。”
“若實在受不了,就立即回來。”
李翊微微一笑,拍了拍兒子的肩:
“善!這才是我李翊的兒子。”
話落,又看向袁瑩:
“你替治兒收拾些細軟,明天一大早就出發。”
話落,便準備出門了。
麋貞見狀,趕忙追了出去:
“夫君剛回來,這又是要去哪兒?”
“進宮,面圣!”
這丟下短短的四個字,李翊頭也不回地便走了。
“夫人。”
桃紅走過來,挽著麋貞的胳膊,輕聲安慰她。
麋貞不發一言,望著案前熬得八寶粥,將粥杵隨手一擱。
“看來今日這粥是白熬了!”
“夫人莫氣,等相爺回來再吃罷。”
“……呵,他若是進宮面圣,那必然是要聊到深夜的。”
說著,麋貞偏過頭去,對桃紅吩咐道:
“去把姊妹們都叫來,我們自己把粥吃了。”
“……喏。”
桃紅喏喏稱是,又望了眼屋漸行漸遠的背影,嘆了口氣。
“相爺,唉……”
未央宮外,風霜卷著落葉掃過玉階。
李翊剛至殿前,值守的小黃門便堆著笑臉迎上來:
“相爺來了!陛下正在里頭批奏章呢,您直接進去便是。”
李翊挑眉,故意道:
“若是陛下此刻不想見人,本相這般闖進去,你就不怕被治個糾察不嚴的‘擅放之罪’么?”
小黃門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
“相爺說笑了!陛下誰都可能不見,唯獨不會不見您哪!”
“何況陛下早就叮囑過奴婢,相爺求見,無需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