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得到了劉備的支持,李翊很快便敲定了發行新貨幣的具體流程。
相府內,銅爐熏香裊裊。
李翊正批閱各州錢法司的奏報。
甄堯手持賬簿,恭敬立于案前。
“首相,各州錢法司已初步設立。”
“只待首相一聲令下,國家便能夠執行新幣兌舊幣的事宜了。”
甄堯頓了頓,又道,“然下官還有一慮,不知當講與否?”
李翊頭也不抬:“講。”
甄堯拱了拱手,沉聲說道:
“景元錢面值較舊五銖甚高,縱使朝廷嚴打私鑄,恐怕仍有奸商鉆營牟利。”
他抬眼觀察李翊神色,“下官便出身商賈,深知利之所在,人必趨之。”
甄家雖是河北首富,但并沒有為富不仁。
早在河北大旱之時,年僅十二歲的甄宓就曾勸母親開倉放糧,賑濟四方鄉鄰。
絕對的商界良心。
面對新幣的暴利,甄堯也是以自己家族從商多年的經驗提醒李翊。
李翊乃停下毛筆,反問道:
“甄商監以為,當今天下,可還有貪官?”
被李翊突如其來的這么一問,甄堯背脊一涼,忙道:
“陛下與首相治國有方,吏治清明,貪墨之徒自然……自然……”
“有,還是沒有?”
李翊聲音不輕不重,卻讓甄堯額角沁汗。
“……呃,盡管陛下神文圣武,萬姓傾心。”
“然畢竟統合四疆,地方偶有一兩個貪官污吏,也屬正常。”
甄堯求生欲極強,他知道在面對李翊這樣的政治強人不能夠耍小聰明。
你說沒有,那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可直接說有,又顯得過于唐突。
為此,甄堯只能選擇相對委婉的方式說出來。
“陛下最恨官員不作為,也恨官員貪腐。”
李翊擱下筆,鄭重地說道,“然為何卻仍有官員鋌而走險,冒著殺頭之罪,受賄逐利?”
甄堯硬著頭皮答:
“利令智昏……”
“且朝廷監察全國,不能看到各個角落,故終有疏漏。”
“正是。”
李翊突然拂袖而起,“吾等誅貪官,非為絕貪腐——”
“而是要讓他們知道,伸手必被斬!”
“譬如治水,堵不如疏。”
“私鑄、貪腐,如同泥沙,可遏不可絕。”
“但只要大江奔流的方向不變,幾處暗渦何足道哉?”
李翊的意思很明確。
我們的打擊私鑄政策,與反腐倡廉政策的內核是一樣的。
殺貪官反腐敗,不是為了杜絕貪污現象。
因為這是不可能杜絕得了的。
但我們這樣做,卻可以打擊這種現象。
讓官員至少不敢明目張膽找你索賄。
新幣也是如此,我們發行后,盡管采取了嚴厲打擊私鑄的措施。
但在利益面前,依然會有人鉆法律的漏洞。
我們是統治階級,永遠是從國家層面,從宏觀的角度出發。
而地方官員貪腐也好,私鑄錢幣也好,那都是微觀的私人角度。
這種現象不可能杜絕,我們打擊的目的,只是為了減少社會上的這種風氣。
因為于整個國家的運轉而言,這是無傷大雅的。
還是那句話,
大江奔流的方向不變,幾處暗渦何足道哉?
“甄商監。”
李翊忽然逼近,“你可知為何讓你這商賈執掌商相之位?”
“下官……下官……”
“因你懂商賈心思。”
李翊笑道,“賊知賊,吏知吏,商知商,故用汝為商相耳。”
“記住。”
李翊拍了拍他的肩膀。
“水至清則無魚。”
“朝廷要的,是讓魚知道——躍出水面,就會死。”
甄堯面色一動,旋即定住心神,答:
“下官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