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轎剛至府前,便聽得一陣爭執之聲。
“相爺有令,概不收禮,您請回吧!”
家仆老趙的聲音傳來,中氣十足。
“老丈,在下并非行賄,只是略表心意……”
一個中年男子低聲下氣地解釋。
李翊掀開轎簾,只見一名身著青色長衫的男子被攔在門外。
手中捧著一個錦盒,面色焦急。
那人見轎中之人氣度不凡,連忙躬身行禮。
老趙回頭見是李翊,慌忙跪倒:
“相爺回來了!”
“這人非要送禮,小的按您的規矩攔著,他卻糾纏不休。”
李翊緩步下轎,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片刻,繼而笑道:
“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來者即是客,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請進府一敘。”
那人與老趙俱是一愣。
老趙遲疑道:“相爺,這……”
“無妨。”李翊擺擺手,“備茶。”
入得廳堂,分賓主落座。
侍女奉上茶湯,李翊這才細細打量來人。
只見其約莫四十歲年紀,面容清瘦,手指關節粗大,顯是常年勞碌之人。
“在下張誠,洛陽城西木材行的東家,冒昧打擾相爺,實在惶恐。”
那人起身再拜。
李翊輕啜一口茶湯,溫言道:
“張東家不必多禮。”
“不知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張誠面露難色,猶豫片刻方道:
“實不相瞞,小人的木材行近日被官府征用,說是要為皇家修建離宮。”
“這本是光耀門楣之事,奈何官府所給銀錢不足成本之半。”
“小人雖微有家財,可若長次下去,小人一家老小恐也要流落街頭。”
李翊眉頭微蹙:
“此事可曾向有司申訴?”
“申訴數次,皆如石沉大海。”
張誠苦笑,“聽聞相爺清正廉明,愛民如子,故斗膽前來……”
至此處,張誠將手中錦盒奉上。
“此乃家傳玉佩一枚,雖非‘貴重’之物,卻是在下一片心意,還望相爺照拂一二。”
張誠刻意將“貴重”二字說得很輕。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枚玉佩價值不菲,張誠知道李翊的名聲,這才故意說它只是尋常玉佩。
李翊目光落在錦盒上,沉吟片刻,忽然伸手接過:
“此事本相已知曉,明日便命人查辦。”
“張東主且安心回去,三日內必有答復。”
張誠大喜過望,連連叩首:
“相爺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
送走張誠后,李翊獨坐廳中,手指輕叩錦盒,若有所思。
忽聞環佩叮當,一陣幽香襲來,卻是夫人麋貞自內室轉出。
“夫君今日怎生破例收了禮物?”
麋貞蛾眉微蹙,語帶疑惑。
她身著淡綠羅裙,發髻高挽。
雖已年過三旬,卻仍不減當年風姿。
李翊示意夫人坐下,親手為她斟了杯茶:
“夫人且坐,容我慢慢道來。”
麋貞接過茶盞,卻不飲用,只是凝視丈夫:
“自徐州追隨主公至今,夫君向來清廉自守,門庭如洗。”
“今日之舉,實在令妾身不解。”
麋貞本就是富貴出身,尋常財物豈能動她心弦?
所以李翊定下的拒不收禮的規矩,她是相當贊同的。
本來他們家就不缺這些物什,收了反而落人口實。
李翊微微一笑,目光投向窗外漸暗的天色:
“夫人可記得當年在徐州時,我曾因拒收一豪強百兩黃金而聞名?”
“自然記得。”
麋貞點頭,“那時陛下初領徐州,根基未穩,夫君此舉為主公贏得民心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