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輅醉眼朦朧,卻透出幾分清明:
“天機不可盡泄。”
“魏王只需記得,今年慎遣宗親出征,尤忌東南兵事。”
“荒謬!”
曹操拍案而起,案上竹簡震落一地。
“孤麾下猛將如云,豈會因爾等方士妄語畏首畏尾?”
“來人!將這狂徒逐出!”
侍衛持戟上前,管輅卻放聲長笑,踉蹌著向殿外走去。
曹丕見曹操面色鐵青,連忙奉茶勸慰:
“父王息怒,江湖術士之言,豈可盡信?”
曹操接過茶盞卻不飲,咬牙道:
“裝神弄鬼之徒,也敢妄議軍國大事!”
忽覺一陣眩暈,茶盞脫手墜地,摔得粉碎。
“父王!”
曹丕慌忙扶住。
曹操擺手:
“無妨。”
目光卻追向殿外管輅離去的方向,低聲喃喃,“東南……宗室……”
“這樣子桓,你馬上派人去告訴曹仁。”
“上庸三郡能保則保,不能保切不可強求。”
“……喏、喏……”
越是到晚年,曹操性情便越是感性。
開始變得愈發重視親情起來。
他不止一次派人去找丁夫人,勸她回來。
可丁夫人始終避而不見。
數年前,曹操在河北損失了夏侯淵。
他絕對不能再失去另一名股肱大臣了。
曹丕小心翼翼地伺候曹操睡下,躬身離去。
是夜,曹丕秘密造訪管輅下榻的客館。
燭光下,管輅正箕踞獨飲。
見曹丕到來,也不起身,只是笑道:
“世子夜訪,不怕魏王知曉?”
曹丕示意左右退下,親自掩上門扉,鄭重作揖:
“先生日間所言,丕思之再三,恐有深意。”
“特來請教。”
管輅為曹丕斟酒:
“世子所慮,非在東南戰事吧?”
曹丕指尖輕顫,酒水濺出杯沿。
他壓低聲音:“先生明鑒。”
“丕雖居世子之位,然……”
他環顧四周,幾不可聞道,“……然子建才高,深得父寵。”
“每見父王與子建談詩論文,丕便如坐針氈。”
管輅凝視杯中晃動的月影,忽問:
“世子可知‘李樹代桃’之典?”
“這、這是《漢樂府》的詩集。”
作為三曹之一,曹丕的文學才能也不弱。
自是一下子便聽懂了管輅的話外音。
“不錯。”
管輅仰頭飲盡杯中酒,“桃李本同科,何必爭春風?”
“世子只需謹記:務本實,遠虛華,自然根深葉茂。”
曹丕急切追問:
“先生是說……?”
管輅大笑,“天意早定,世子何必憂心?”
“若世子非要追問,那在下只能贈世子四個字——‘守拙藏鋒’。”
正躊躇間,管輅已起身送客:
“夜已深,世子請回吧。”
曹丕會意,從懷中取出一袋金珠:
“區區薄禮,聊表謝意。”
管輅卻將金珠推回:
“山野之人,要這些阿堵物作甚?”
說罷,竟自轉身入內,留下曹丕獨立中庭。
夜風微涼,曹丕立于廊下,目送管輅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身后,心腹謀士吳質趨步上前,低聲道:
“世子,大王命八百里加急傳令曹將軍,是否即刻遣使?”
曹丕目光幽深,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玉佩,沉吟不語。
吳質一愣,見曹丕不語,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