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鋒一轉,“然諸侯王未奉詔命擅自調兵越境,更干涉他郡政務,這只怕是不合規矩。”
“況且此例一開,人皆效之,朝廷威嚴何在?”
“李相此言差矣。”
劉備捋須笑道。
“朕記得你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不管白貓、黑貓,能抓耗子的就是好貓’。”
“如今梁王迅疾平定‘平役賊’之亂,又安撫潁川災民,為朝廷省去多少麻煩?”
“若等洛陽派人處置,往來半月,不知要多死多少百姓。”
“結果當重于形式。”
“于國有益,即為正。”
“于國有害,即為邪。”
“若是一味墨守成規,天下間不知又有多少人家會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了。”
這……
李翊罕見得被劉備懟的啞口無言。
主要有很多話,是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說的。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陛下圣明。”
“只是……”
他壓低聲音,“梁王身為諸侯,做事應當有分寸。”
“事急從權固然有理,然規矩不可廢啊。”
“規矩、規矩!我記得剛認識子玉的時候,你最令朕佩服的一點就是你那些天馬行空的計策。”
“不拘于俗套的想象力。”
“可看看現在的你,張口規矩、閉口法律。”
“怎么?難道當官當久了,將你那份灑脫不羈的豪氣都給抹除了嗎?”
李翊鄭重地拱手,回復道:
“非是老臣怯弱。”
“只是當年臣輔佐陛下時,天下紛亂,群雄割據,諸侯并起。”
“非常之時,可以行非常之事。”
“如今漢室三興,君便是君、臣便是臣。”
“作為政客,規矩大于感性。”
“不能再像江湖俠客那樣,快意恩仇了。”
劉備聞言大笑:
“李相多慮了!朕諸子皆當為國效力,何分彼此?”
忽想起什么,轉頭對身旁黃門侍郎吩咐道:
“擬詔:梁王劉理臨機決斷,平息民變,撫定災民,于國有功。”
“賜黃金百斤,錦緞千匹。”
“其越權之舉,特赦不究。”
李翊欲言又止,終是暗嘆一聲。
卻聽劉備又道:
“再擬一詔給魯王劉永:河南大亂,魯國毗鄰卻坐視不理,著即削減食邑三百戶!”
“以示懲戒!”
黃門侍郎領命退下擬詔。
劉備坐下來繼續批閱奏章,卻發現李翊還立在殿中。
于是出聲問:
“李相可還有別事?”
“……不,是老臣想問問陛下可還有別的吩咐?”
劉備一愣,頓覺這話有些莫名其妙,搖了搖頭。
“沒有了,河南的叛亂規模不大,畢竟是癩癬之疾。”
“今既已定,眼下朕也不想多給愛卿你增加工作量。”
“……呵呵,畢竟伐吳前的事務繁多。”
“莫說你,便是朕也是每日忙道深更半夜不得歇。”
李翊眉頭蹙起,遲疑片刻,到底是退出了宣室殿。
只是這一次,他并未如往常般徑直出宮。
而是在回廊下駐足片刻,望著檐角垂下的冰凌,眼中陰晴不定。
最終轉身向東宮方向行去,皂靴踏在積雪上發出咯吱聲響。
東宮后苑傳來陣陣歡笑。
穿過月洞門,只見太子劉禪身著狐裘,正與何晏、秦朗二人踢蹴鞠玩耍。
何晏、秦朗皆是京中權貴,也是劉禪太學里的同窗同學。
他們私下里的關系不錯,常一起經常玩耍。
那彩球在空中劃出弧線,劉禪抬腳去接,卻踢了個空。
踉蹌幾步險些跌倒,引得二人掩口而笑。
“殿下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