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朱義封所言甚是。”
“那陳元龍非是庸才,其人為劉備鎮守江南二十余載,位高權重。”
“今其陳兵江南,麾下二十萬虎狼之士,智計百出。”
“區區鐵索鐵錐,彼必有應對之法。”
“若勞民傷財卻徒勞無功,豈不……”
“呂將軍!”
孫韶驟然打斷,聲音冷硬如鐵。
面上那層溫雅皮囊盡數剝落,只余下宗室貴胄的驕悍與新任主帥的戾氣。
“王命在此,帥印在此!”
“吾意便是軍令!!”
“此策關乎國運,非汝等可妄議!”
“再有惑亂軍心、抗令不遵者——”
他猛地按劍,劍格與鞘口撞出刺耳一聲鏗響。
“軍法從事,立斬不赦!”
殺氣如實質般壓下,將臺下所有異議碾得粉碎。
孫韶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其認為這是朱然等將領欺負自己是初來乍到。
故意不服從自己的指揮,倘若自己妥協,以后怎么立威?
故拿出帥印,以權勢強行壓服眾人。
朱然喉結滾動,將話咽回。
呂范低頭退入班列,賀齊等人更無一字。
余眾皆畏懼生事,不敢繼續進言。
孫韶拂袖,大喝:
“傳令!沿江州縣匠工,即日征調。”
“晝夜趕造!延誤者,斬!”
令下如山倒。
不過旬日,長江南岸幾處要害江段,已如修羅工場。
爐火日夜沖天,將半江秋水映得猩紅。
叮當錘打聲、號子聲、監工叱罵聲,
拉拽鐵索的吭唷聲混雜一片,驚得魚沉雁喑。
民夫匠人赤膊穿梭于煙火之間,面容枯槁。
巨大的鐵環被逐一鍛出,絞合成猙獰的黑龍,在岸上越堆越高。
那冰冷沉重的死物,尚未入水,已先吸吮盡了生人之氣。
孫韶親臨督工,銀甲白袍在煙熏火燎中依舊醒目。
他負手而立,看那鐵索一環環扣緊,眼中灼燒著功業將成的熾熱。
諸將默然隨行其后,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不發一言。
……
江北,漢軍大營。
秋風卷著肅殺之氣,掠過獵獵旌旗。
帳內諸將,皆面色凝重、
那鐵索橫江、鐵錐密布的圖景,恍若一道冰冷的枷鎖,扼住了大江咽喉。
唯獨陳登,細覽帛書。
初時凝眉,繼而嘴角微揚,終至撫掌大笑,聲震軍帳:
“妙哉!妙哉!天助我也!”
“孫韶孺子,真乃送我淮南一份厚禮!”
諸將愕然相顧,不解其意。
臧霸出列,濃眉緊鎖:
“征南將軍何出此言?”
“吳人據江險,鑄鐵鎖,設暗錐。”
“意在鎖斷大江,使我舟師不得寸進。”
“今冬迫近,水勢漸退,寒風起時,于我軍更為不利。”
“征南將軍豈不憂乎?”
陳登斂笑,目露精光,將帛書輕擲于案,負手說道:
“宣高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只知其表,未知其里也。”
“江東基業,三世所積。”
“民殷國富,倉廩充實。”
“若彼輩高壘深溝,繕甲厲兵,憑江固守,與我持久。”
“則勝負之數,猶未可知。”
“縱能勝之,亦必曠日持久。”
“屆時耗我國力,傷我元氣。”
“此誠于我軍不利也。”
他站起身來,踱至帳中巨幅江圖前,手指輕點南岸。
“然今孫韶小兒,自知威望甚淺,不能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