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別人家的孩子,如關興、張苞等輩,都跟隨陳登在江南建滅吳之功了。
可他卻連參與政事的機會都沒有。
父親平日只囑他專心讀書,今日何以突發此問?
“父親……此言當真?”
李治遲疑道。
李翊正色曰:
“……自然當真。”
“汝已成年,當見識天下事。”
“江南風云變幻,正可歷練。”
李治眼中頓時放出光來,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兒愿往!愿隨父親同行!”
巳時正刻,李翊車駕起行。
儀仗宏偉,虎衛森嚴。
自相府直至洛陽南門,排開足有三里之長。
洛陽百姓聞訊,紛紛涌上街頭圍觀。
李翊為相多年,清正廉明。
愛民如子,深得人心。
此刻見他南巡,百姓皆歡呼喝彩,祝愿之聲不絕于耳。
“相爺保重!”
“祝相爺一路順風!”
“望相爺早日歸來!”
李翊坐于八駕馬車之中,不時掀簾向百姓致意。
姜維騎馬隨行在側,見如此場面,不禁感嘆:
“相公得民心如此,古之賢相不過如是。”
李治初次見識這等場面,既興奮又惶恐。
只緊握馬韁,目不轉睛地望著父親從容應對的身影。
車駕行至城南十里長亭,忽見一騎飛馳而來。
虎衛正要阻攔,來人高呼:
“且慢!我乃征南大將軍信使,有書呈遞相爺!”
李翊命停車駕,接過書信。
展開一看,竟是陳登親筆。
字跡豪放如故:
“翊之賢弟臺鑒:”
“自洛陽一別,倏忽十載。”
“昔與弟抵足論政、共膾江魴之景,未嘗一日忘懷。”
“近聞鸞駕將南巡吳會,仆聞之喜極撫掌。”
“已命庖人備松醪十甕,更遣輕舟入震澤捕三尺銀鱸。”
“惟待故人星軺至日,重續首蓿盤中共箸之歡。”
“然近日建業城中頗多風語,或謂‘大將軍坐擁二十萬貔貅,豈甘久伏人臣?’”
“又云‘江淮士民只知陳元龍,不復識洛陽天子’。”
“此等讕言,料弟在閣中亦有所聞。”
“每思至此,未嘗不擲箸長嘆——”
“昔年與弟同掌機要時,常夜叩府門獻平吳三策。”
“蠟炬燒殘猶指畫輿圖,豈料今日竟成朝士口中跋扈之將?
“江南新定,百廢待興。”
“二十萬將士非仆私兵,實乃撫安六郡、彈壓山越之根本。”
“若驟削兵甲,恐故吳遺族復萌異志。”
“今士卒仰糧于倉廩,匠肆賴軍需以營生。”
“江淮漕運十之七皆供軍資,此誠牽一發而動全身之局。”
“弟素知吾心,當記建安之年共登廣陵城時。”
“吾曾言:‘但使江淮安堵,愿歸耕東阿故里’,此志至今未改。”
“近得松江四鰓鱸,又憶與弟雪夜炙魚論史。”
“當是時,炭火映弟面如赤霞,笑斥曹孟德、袁本初。”
“今仆亦備金齏玉鲙,惟愿與弟再醉南窗,聽檻外濤聲猶唱當年廣陵舊曲。”
“若得賢弟一言解廟堂之惑,使仆得全功成身退之愿,則不勝感激之至。”
“臨楮依依,不盡所云。”
“震澤風暖,只待蘭舟。”
“兄登再拜。”
“章武十年谷雨前二日。”
陳登此信通篇都在打感情牌。
以廣陵舊事暗表忠貞本心,末以軍民生計解釋兵權難放之由。
說人話就是,既要又要。
陳登既表達了自己愿意配合李翊的工作,全身而退。
又暗自釋放自己不能放權的“苦衷”。
“不想元龍這么快就得知,老夫欲下江南的事了。”
李翊感慨一聲,看來陳登也是一直關注著京城里的消息。
而且從他信中內容來看,似乎關于他“擁兵自重”的傳聞,就是自江南起的。
不過想想也正常。
伐吳一戰,殺了多少江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