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人恨陳登也很正常。
而且這種擁兵自重的傳聞,本就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全靠洛陽京城里那些大佬信不信。
真實性不重要,高層愿不愿意信,這一點很重要。
李翊觀書,面色不改。
只淡淡一笑,將信遞與姜維。
姜維閱畢,蹙眉道:
“陳將軍書信熱情洋溢,然只字未提軍政要務。”
“亦未言及迎駕儀程,似乎……”
“似乎過于隨意了,是嗎?”
李翊接口道,目光深遠。
“元龍素來如此,看似疏狂,實則心細如發。”
“此信越是輕松,江南局勢越是復雜。”
言畢,李翊命車駕繼續前行。
南方天際,云層漸厚,春雷隱隱。
此去江南,路途遙遙,吉兇未卜。
李翊閉目養神,心中卻已開始籌算與陳登的相見。
故友重逢,本該把酒言歡。
然各自都有自己的顧慮考量,難免會有一番較量。
此行收權之事,能否如愿?
陳登是否真存異心?
一切尚在未定之天。
車駕漸行漸遠,洛陽城隱沒在春日煙靄之中。
李翊忽然睜眼,命侍從取來紙筆,就著行車顛簸,書寫起來。
姜維好奇,輕聲問李治:
“相爺這是?”
李治低聲答:
“父親每遇大事,必先靜心書寫。”
“他說筆墨能定心神,明思路。”
不多時,
李翊停筆,將紙箋折好收入袖中,臉上浮現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
江南之局,他已有了對策。
……
車駕離了洛陽,不斷向南行去。
初時道路平坦,官道兩旁田疇井然。
村落炊煙裊裊,尚顯太平景象。
不數日,入得淮南地界,情形便漸漸不同了。
這日清晨,
姜維策馬隨行車駕之側,忽見道旁村落破敗,田地荒蕪。
百姓衣衫襤褸,面有菜色。
姜維不禁蹙眉,嘆息說道:
“嘗聞淮南富庶,魚米之鄉。”
“今何至凋敝若此?”
李翊在車中聞聲,掀簾觀望。
只見幾個農人正在田間艱難勞作,骨瘦如柴。
路邊有老嫗攜幼童乞食,目光呆滯。
更遠處,甚至有新墳數座,紙錢未干。
“停車。”
李翊忽道。
車駕停穩,李翊步下車來。
走向田邊一老農,溫言問道:
“老丈今年高壽?家中幾口人耕作?”
那老農見來人儀仗煊赫,知是大官,慌忙跪拜:
“回大人話,小老兒今年六十有三。”
“原本家有五口,兩個兒子都被征去當兵,去年戰死了。”
“如今只剩老妻和一個小孫子,勉強過活。”
“賦稅可重否?”李翊又問。
老農垂淚泣道:
“賦稅倒還罷了,最苦的是徭役。”
“官府不時征發民夫運糧修路,耽誤農時。”
“去歲又逢旱災,收成本就不好。”
“今春已有好幾戶斷糧了……”
李翊默然,返身回車,面色凝重。
車駕繼續前行,李治見父親神色不豫,小心問道:
“父親為何憂心?”
李翊長嘆一聲:
“爾等可見道旁景象?這就是我向來反戰之緣由。”
“戰事一開,受苦的永遠是百姓。”
話落,便勾起了李翊不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