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又從包里拿出一沓保密協議,還有一盒紅泥:“按照規定,你得在這個協議上簽字,再在簽名上按上手印。”
鄭國棟說完,季硯執卻沒動。
“季總?”
季硯執從屏幕上收回眼神,面容如同被凍結的湖面:“這個單人間,就是季聽當初被關押的地方嗎?”
“不是,正常接受訊問的地方應該是留置房,這里是……”鄭國棟頂著他的眼神,忽然有些難以啟齒。
他換了一口氣,如嘆息般吐了出來:“季總,你聽說過感覺剝奪實驗嗎?”
季硯執垂在身側的手指驟然一收,被凍結的湖面之下,內心卻已是怒海翻涌。
他怎么會不知道這個實驗,他更知道這個實驗的殘忍性。
人被遮蔽五感,被強迫性的切除一切外界信息,就像把人扔進了外太空中,面對著沒有知覺且無邊無盡的黑暗。
一開始只是精神渙散,焦慮,恐懼,可脫離認知環境越久,實驗對象就會產生嚴重的失調行為,腦中會不斷出現幻覺,清醒時又會再度陷入崩潰。
鄭國棟看到他緊攥而起的拳頭,也不說什么簽保密協議的話了,輸入密碼之后按下了播放。
季硯執的目光像利刃一般劃過他的臉,轉身看向了屏幕。
季聽一開始進入單人房,整個人看上去還很平靜,他甚至在打量過單人房的環境后,通過深呼吸來放松自己。
這是鄭國棟所理解的,可畫面落在季硯執眼里,他卻清楚的知道季聽從進來那一刻起,他就在害怕。
自從兩人獨處以來,季聽就不再像以前那樣膚淺張狂,他的情緒很平靜,有的時候甚至稱得上冷淡。
他不會緊張更不會恐懼,少有的情緒也幾乎流露在迷茫疑惑的時候。可如果不是害怕,季聽不會連呼吸也是顫抖的。
兩人看著季聽坐在了地上的床墊上,雙腿并攏在前胸,像是盡可能的通過蜷縮身體給予自己安全感。
“火金5號是陸基導彈,發動機經過第四代沖壓技術更迭,射程接近1500公里……”
季聽的語速不緊不慢,像節拍器一樣,每個字都落在正好的時間點。可這樣的他,怎么看怎么讓人難受,因為此刻的季聽感覺已經不像是一個正常人了。
剛說了幾句話,畫面中的聲音就消失了,只有季聽的嘴唇還在動。
季硯執面色極冷地看向鄭國棟:“聲音呢?”
鄭國棟表情尷尬,語氣干澀地道:“他說的內容屬于一級保密資料,我也沒有這個權限。”
季硯執胸口一個深深地起伏,克制著自己,再度看回了屏幕。
自從聲音消失后,畫面就開始成倍加速。
季聽先是這樣不間斷地說了一個多小時,額前的頭發已經全部汗濕了,臉色從不正常的潮紅逐漸變得蒼白。
第一次說不下去的時候,季聽把臉埋在腿上,兩只胳膊攏著腿蜷縮著。
他的呼吸看上去很急促,雙手抓著小腿上的褲子一遍遍地捏緊又放開,卻還在努力的支撐自己。
再抬起頭時,汗水已經順著他的發尾滾落,脖子和前襟已經濕透了。季聽的狀態看上去更差了,臉色完全是慘白的,眼睛很久都不眨一下。
但是他的嘴唇又動了起來,像早就上好了發條的機械,一直在完成自己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