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含璋為大理寺卿嫡長女,于元徽五年二月入宮選秀,一月教導修習,最終于三日前被封為從六品才人,安排住于東六宮聽雪宮后的棠梨閣。
今上景華琰龍章鳳姿,鮮衣怒馬,年歲剛及二十有三,他是先帝的嫡長子,十歲便封為太子,一路順風順水位及九五,上至皇叔姑母,下至皇弟公主,皆對其俯首稱臣。
登基五載,這是宮中第二次選秀,原本安排給阮含璋的是聽雪宮后殿東配殿,然聽雪宮的主位慕容婕妤忽染病重,需要靜養,阮含璋才被挪去了東北角的棠梨閣。
雖也在聽雪宮宮中,棠梨閣卻比西配殿要更敞亮,窗明幾凈,寬敞雅致,其實比西配殿更好,往年能住在此處的,多是中位妃嬪。
這已是恩賞,阮家自無二話。
阮含璋帶著佩蘭一起穿過側門,順著游廊往垂花門行去,準備穿過前殿出聽雪宮。
來接才人的迎喜轎就在宮門外,就等她到場。
阮含璋面上含笑,儀態優雅,行走之間脊背挺直,落落大方。
忽然,阮含璋鼻頭微動,她側過頭對佩蘭道:“姑姑,薔薇花露可帶了?”
佩蘭便分神回想,道:“帶了的,才人放心。”
這一說話,佩蘭的心思就被帶去了別處,沒有注意腳下的路。
剛一跨過垂花門,佩蘭一腳踏出,忽然只覺得腳下一輕,整個人往前栽倒而去。
“姑姑!”
阮含璋下意識伸手扶她,剛抓住她的胳膊,兩個人就一起不受控制往邊上倒去。
也是湊巧。
恰好有個小宮女路過,見了這般情景,兩步上前,努力扶住了要跌倒的兩人。
只可惜,她手中端著的白玉瓶被打落在地,啪的一聲碎裂開來。
一股濃郁的玫瑰香飄散出來,鉆入阮含璋的鼻尖。
她眉心微皺。
然此刻也顧不上許多,她忙去看佩蘭姑姑:“姑姑,你可有事?”
佩蘭崴了腳,臉色有些青白,她扶著阮含璋狼狽站起身,凌厲地看向那個宮女。
在她腳下,有兩塊石頭散落在地上,被高大的門檻遮擋,不仔細看是瞧不見的。
這個時辰,誰從此處走過,都有可能摔倒。
小宮女嚇得不輕,已經跪倒在地:“奴婢知錯。”
佩蘭厲聲斥責:“此處的掃洗宮人是誰?路上怎可能有石頭?若是今日摔傷的是才人可如何是好?”
小宮女已經嚇哭了。
但她不敢哭出聲,只能沉默地流著眼淚。
她一個三等宮女,如何能知曉這些事?
阮含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從宮門縫隙里看到外面等候的迎喜轎,輕聲細語安慰佩蘭:“若非姑姑機敏,摔倒的就是我了,如今倒也沒有大礙,迎喜轎還等著,可不能耽誤了時辰。”
慕容婕妤病了一個多月,這三日阮含璋過來請安她都閉門不見,此刻前殿門窗緊閉,兩名守門宮女安靜站在門口,都不敢往這邊看。
佩蘭恨恨看了一眼前殿,丟給阮含璋一個眼神,低聲道:“怕不是故意而為,畢竟宮里人人都知曉,陛下不喜玫瑰花露。”
“此事萬不能罷休,打量我們阮家是好欺負的?”
怎么就這么湊巧,打翻的這一瓶就是玫瑰花露?
阮含璋面露憂慮:“可是姑姑,侍寢的時辰不能等。”
佩蘭一咬牙,道:“讓紅袖陪你去。”
阮含璋有些慌了:“姑姑。”
“才人,你莫要怕,做好自己便是,”佩蘭緊緊握住阮含璋的手,難得安慰她,“陛下一定會喜歡你的。”
等阮含璋坐上迎喜轎,轎簾輕輕垂落,她唇角的羞怯倏然轉變為冷笑。
“做好我自己?”
阮含璋黃鸝嗓音只自己能聽見。
“佩蘭姑姑,那我可就好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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