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消瘦且熟悉的背影,正站在血鐘面前,舉起一根捕人隊巨大的腿骨,充當鐘槌,一下一下,砸在血鐘的表面。
血鐘激蕩起的鐘聲,傳遍了整個鐘樓世界的一層,也不斷讓血天之上的復眼一只一只睜開。
這個背影,讓高深如此熟悉。他萬萬沒有想到,或者說,他早該想到了,就是他。
只不過,那個人的頭發,一個月不見,已經變成了一片死灰白色。
愁白了少年頭。
“齊……崢嶸?”
站在血鐘敲鐘人的對面,高深,試探性喊出了那三個字。
白發男子,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暫時停下了對血鐘的敲擊,慢慢轉過了頭,看向了背后高深的方向。
隔著人皮,他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好久不見,高深學弟。
“你變厲害了呢。”
白發之下,并不是齊崢嶸的臉。
或許說,那就是齊崢嶸,只不過他的皮膚慘白到了幾乎沒有血色的程度,雙眸中的那兩點星光,也只剩下了一片虛無的灰白,看不到任何曾經的神采。
有那么一刻,高深覺得,如果齊崢嶸徹底魂飛魄散了,那也并不是一個不能接受的結局。
他已經死了。現在出現在高深面前的,是名為“齊崢嶸”的怪談,靈魂被困在鐘樓中的失鄉客,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剩下一句嘆息:
“你怎么變成了這樣。
“是誰殺了你。”
齊崢嶸啞然失笑,雖然他現在這張“臉”已經很難被稱為人臉,裸露在外的皮膚,和不斷脫落下腐爛的皮膚。但是玩世不恭的笑容,倒沒有變化太大:
“我是在三樓死的。
“一二樓的七大災害,還是比較好處理的。在進入鐘樓之前,我都做了充分的準備。
“唯獨三樓……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白骨僧殺死的,如果是的話,那個家伙有些問題。我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敲響了‘鐘’,在傳送到三樓的一瞬間,就死在了那里。根本看不清在我身上發生了什么。”
說話之間,白色的蟲子從他千瘡百孔的傷口破損處,慢慢爬了出來。
漫天的血雨,落在了他的身上,只是發出了滋滋的響聲,腐蝕了一丁點皮膚。齊崢嶸站在血光之下,似乎對大蛆降下的神罰并不是太在意。
看來……這個家伙,死后變成的怪談,似乎挺厲害的。
大蛆的血雨,食好婆都抵抗不了多久,居然對齊崢嶸的尸體一點效果都沒有?
食好婆本身的等級是a級別,防御還在她之上的齊崢嶸,又是什么等級?
高深看著面前的白發男子,面色如常,心中數十個念頭已經閃過。
照道理來說,人類一旦轉化成了怪談,就算保持著生前的記憶、談吐,人性也會逐漸喪失,徹底淪為一具行尸走肉。
沒有例外。
哪怕是李一山教授,生前處理過無數怪談事件的權威學者,也成了鐘樓的倀鬼,不斷向著外面世界發送著電報,欺騙驅魔人去三樓“救”他。
齊崢嶸,看起來和生前舉止沒有太大區別,但是誰知道,這是不是他故意偽裝出來的假象。
仿佛一眼看穿了高深內心的想法,齊崢嶸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
“你一定有些好奇,我已經變成了怪談,為什么除了身軀腐爛之外,還和生前沒有太大區別,對么。
“如果我說,在進入鐘樓的一瞬間,我就知道自己到達四樓的成功概率幾乎為零。變成怪談,一開始就是我計劃的一部分。
“你相信嗎?”
高深看著他渾濁的雙眼,點了點頭:
“如果是別人說出來這話,我會直接給他屁股來上一腳。
“但是這句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我相信。
“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