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腳下的雪依舊隨著風在堆積。
堆積著摸過了腳脖子,甚至沒過小腿。
體能消耗到現在,蕭辰已經沒有了當時逆風追趕的迅捷。汽車班的幾名戰士很快就追上了他,但沒有超過他。幾個人在戰士們詫異的目光中不停地跟所有人錯過。
“班長,連長他這是?”
“不知道,不要問,向前沖。”
第一梯隊,已經在身后,第二梯隊,正擦肩而過。第二個山頭背陰處,一道孤零零地身影正艱難地將右腿從積雪中拔出。宗平川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如同空碗一樣,餓得咕咕直叫。
這是多久沒有經歷過的感覺了?
但這種感覺讓宗平川心里有種很充實也很真實的舒服。
這才像當兵嘛。
職業軍人又怎么了,軍官又怎么了?一場雪中急行軍,少年時代被磨滅的熱血和斗志正在這種艱難中一點點從舒適安逸的籠罩里迸發。
“雪皚皚,夜茫茫。
高原寒,炊斷糧。
紅軍都是鋼鐵漢,
千錘百練不怕難……”
宗平川忽然想起當年自己還是新兵的時候,那位早就犧牲在老山前線的老班長教他們唱的長征組歌。
多少年來只有在進行思想教育時才會播放錄音帶的歌曲,此時在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北國風光里,忽然變得熟悉而親切。
低著頭,宗平川用嘶啞的聲音低沉地唱著這首歌曲。
慢慢地,宗平川抬起頭來,眼睛已經濕潤了。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如今,卻成了比老班長還要大的連指導員。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有臉真正挺著胸膛,用那不太好聽的聲音扯開了嗓門唱這首歌。
宗平川終于爬上了這個山頭。
還有一個山頭。
淚光中他的腳步忽然變得堅定起來,然而一個不注意,腳踩在坑洼處,身體瞬間倒地,隨著山坡一個勁地往下滾。
保障車上的汽車兵嚇得慌忙開足馬力越過山頭,將車放空檔停在平坦點的地方,自己跳出車準備將不遠處的宗平川扶起來。
“不要來,開你的車。我還沒到需要人扶著走的時候。”
積雪中傳來宗平川嘶啞的聲音,他艱難地掙扎起來,隨即自嘲地笑笑。到底比不過年輕人,掉底不說,走路走走不穩。這要是讓連里那幫小伙子看見還了得。
“指導員,你沒事吧?”
“開你的車,能有什么事。就栽了一跤,真擱打仗的時候可就要命了。走,不能讓連長跑這么遠來接我。我宗平川年紀大歸大點,身上穿的還是一身軍裝。”
風雨侵衣骨更硬,野菜充饑志越堅。官兵一致同甘苦,革命理想高于天。
再怎么說,自己這一路上也喝了好幾碗姜湯。
比起那些革命老前輩,自己這點情況算個什么。
他宗平川現在什么機能都比不過那些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了,但一身骨頭還算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