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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瞧見沒?這仨小子一看就是有錢主兒,那么貴的盒飯眼都不眨就買,這一趟可比去年年底那票肥多了!”一個身形瘦小、賊眉鼠眼的家伙,像條滑溜的蛇,悄無聲息湊到滿臉橫肉的大漢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可貪婪的勁兒卻從話里溢了出來。
“急啥,好不容易碰上這么個‘大肥羊’,可別驚跑了。瞅瞅那盒子,普通物件能用綢緞紅布包著?指定老值錢了。”被稱作大哥的大漢,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盯著封于修三人,眼神里的貪婪如餓狼見了獵物,恨不得立馬撲上去撕咬一番。
這八個人,從上車起,心思就全纏在封于修他們身上。
在北方干搶劫這營生,他們已經好幾個月顆粒無收了。
今年過年運氣背到家,連著干了好幾票,全碰上窮得叮當響的,連根毛都沒撈著。
眼下好不容易逮著個看著闊綽的,說啥也得把這機會攥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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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三多,蓋好。”王建國猛地抬頭,發現裝骨灰的盒子上,紅布不知啥時候被撕開半段,像一道刺眼的傷口。
封于修目光往遠處輕飄飄一掃,而后不緊不慢,雙手穩穩把盒子蓋好,重新抱在懷里。
他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情緒,快得像流星劃過夜空,嘴里喃喃:“薛林啊薛林,別怪我拿你當‘誘餌’了。”
列車哐當哐當地沿著鐵軌前行,時間像是被拉長了無數倍,變得濃稠而沉悶。
這硬臥車廂里,二十多個小時的旅程,簡直是場噩夢。嘔吐物的酸臭味,混合著令人作嘔的腳臭味,在車廂里肆意彌漫,鉆進每一個角落,讓人胃里翻江。
乘客們坐在座位上,感覺屁股下像長滿尖刺,每一次挪動,都牽扯著渾身酸痛,坐立難安,只能時不時變換姿勢,試圖緩解這無盡的折磨。
“甘肅的下車,有甘肅的嗎?”列車員扯著嗓子,在車廂交接處大聲呼喊,聲音里透著疲憊與急切。
封于修緩緩睜開眼,原本滿是倦意的雙眸,瞬間閃過一絲光亮,像黑暗里突然燃起的火苗。
“到了到了。”王建國和王龍一邊用力伸展著久坐后僵硬如木板的身體,一邊站起身,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欣喜。可目光一落到封于修懷中的盒子,兩人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肅穆,像被一層寒霜籠罩。
“走吧,下車。接下來還得坐倆小時大巴,到山腳就得徒步了。”王建國開口,聲音低沉卻沉穩,帶著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當地武裝部的人在縣城等著咱們呢。”王龍補充道。
三人下了車,車外清新空氣猛地灌進鼻腔,像一股清泉,瞬間沖走了車廂里的污濁,原本麻木的嗅覺好似重獲新生。
“去縣城換衣服吧。”王建國出了車站,望著眼前塵土飛揚的土路,以及略顯破敗荒涼的郊區,提議道。
王龍皺了皺眉,說:“按規矩,咱們現在就該換上常服,一路上也得有武裝部的人護送。不過這是小地方,講究沒那么多。但咱們的戰士,不能悄無聲息地走,更不能悄無聲息地回家!”
王建國接著問:“當地部門通知薛林同志的家人了吧?”
王龍點點頭:“都通知了。”
兩人隨即陷入沉默,他們心里清楚,馬上要面對薛林的兩位老人,那場面該有多揪心,光是想想,都覺得心頭像壓了塊巨石,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