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姑姑知曉公主性情,近些時日被宮中瑣事驚擾,也無心去看旁的熱鬧。
但思來想去,身在宮中,又豈能獨善其身?
若不時時關注著些,哪一日被坑了,才是后悔莫及……
劉妝單手托腮,瞧著手中的繡繃,黛眉緊鎖,面上浮起一絲憂愁,“算了算時日,也該是故土之上的鄉親們,給陛下送年禮之時,怎地今歲不見動靜?”
杏姑姑從茶爐上取來茶壺,給劉妝添了熱水,“公主不必擔憂,今歲天兒不好,料想著該是在路上。”
這個昔日故土,也就是劉妝先父勤王駐守多年之地,雖說勤王離去多年,可東南沿海官府,年年歲歲的,在給圣上進貢海貨時,自是要到劉妝跟前請安。
說來,這也是劉妝為數不多盼著的日子。
好似看到從前父王的下屬,她才有種家還在的錯覺,往昔冬月初就能進京的東海車隊,到如今快臘月了,還是沒個信兒。
劉妝心中擔憂,杏姑姑好聲寬慰。
“公主,東海之地,從不敢也不能忘了公主,離京遙遠,上千里的路程,今年慢了些而已。”
劉妝放下繡繃,瞧著窗欞上靈鳥雕紋。
眼神里閃著淚光,心情低沉,“早些來,我多留他們幾日,來年之后,想要再見,恐也是艱難的。”
東海封地,與東駿,聽來都是東方,實則南轅北轍,真要跋涉幾千里到東駿去探她,莫說圣上未必允許,就真是點頭同意,這一趟走來,也艱難不易。
難啊!
杏姑姑哪里不知自家公主擔憂何事,她啞著嗓子,故作堅強,安撫劉妝,“公主,和親之事,尚無論斷,您又何必多慮……”
“五公主那邊的動靜,姑姑也是知曉的,她有母妃倚仗,可還是如此小心謹慎,更別說我了。”
“公主,您有太后娘娘做主。”
杏姑姑低嘆,“……她自來疼您,斷不會袖手旁觀。”
到這一刻,劉妝能做的,也只能螓首微動,“姑姑,皇祖母身子一日比一日孱弱,她就算有心替我打算,也拗不過圣上眼中的國家大事。”
劉妝樣貌動人,性情平和乖巧,比起五公主略有些驕縱的脾性,如若朝堂與宗室看來,劉妝年歲長些,更為穩重,是和親的好苗子。
何況,東駿使團提來的名分,就是皇后。
這位分,東駿與大榮立,兩國朔本還原,往前頭五百年歷史里尋來,也找不到這般尊貴的和親身份。
即便勤王部下,不舍舊主女兒去受這份苦,因這位份,也不敢開口阻攔。
只因與從前和親不同,往來都是宗室之女,分封的品級,最高也不過就是個貴妃罷了。
此番,求娶的是皇后娘娘!
后宮之主,一國之母,東駿也是下了血本,勤王老部下敢怒不敢言。
“早知,公主就該選個郎君……”
劉妝低嘆,斂起面上落寞,“姑姑,萬事沒有早知,何況我的親事歷來不是我說了算,和親之事,遲早而已,如今只盼著昔日故人,能多見一面,聊以慰藉罷了。”
主仆陷入沉寂,宮室之中奢靡富貴,卻難掩隱隱約約的蕭瑟與凄涼。
就這般,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外頭傳來一聲清脆的少年嗓音,“妝姐姐……”
杏姑姑趕緊支起身子,“公主,聽著好像是十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