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孫微希望,司馬雋能夠更像梟雄一點。
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朝野中一直有人說司馬雋手握兵權,圖謀不軌,將來必成梟雄。
而前世的一切證明,他是個忠良,并非梟雄。在真正的梟雄面前,他死得壯烈,但全無用處。
在孫微看來,司馬雋只有學會真梟雄的心計,以惡制惡,以奸制奸,才能夠與環伺的虎狼對抗。
孫微深知,司馬雋并沒有當皇帝的野心。他只想結束紛爭,讓天下太平。
但上輩子證明,在他這個位置上,若不夠強大,無論想不想當皇帝都保不住性命。
他唯有羽翼豐滿,才能成全他的夙愿。
而到了那一日,孫微自己,就該功成身退了。
這日子近了么?
孫微心想著,忽而有些悵然。
才用過膳,外頭侍從稟報,司馬雋來了。
“明日,夫人自往尋陽去,我要趕回建康。”他說。
孫微訝然。
“出了何事?”
“三仙教亂黨洗劫了寧海。”司馬雋道,“阮回用兵經驗不足,我回京與太子商議之后,便須得去會稽。”
孫微沉吟。
原本想著,這才開年,天寒地凍,三仙教會安分一陣子。不料,他們竟這么快又生事了。
“世子如何打算?”
“從去年秋天起,我已經令人在沿海修城筑堡。只是亂黨反撲更快。此番,須得讓太子下令從北府調兵,再抓緊讓朝廷調撥錢糧,在三月前完成所有工事。”
司馬雋此舉,與前世的做法無異。
修城筑堡,確實對阻止三仙教上岸大有用處,但并不能長久。
“工事再牢固,也需要人來守衛和維護。可三吳的海岸廣闊,世子能調集多少人馬來防守?”
“江州已經去了兩萬。”司馬雋道,“北府那邊,恐怕須調九萬。”
“若孔岐聲東擊西,突襲京口呢?”孫微忽然道。
司馬雋愣了愣。
孫微沒有嚇唬司馬雋。
上輩子,朝廷調集大批兵力清剿孔岐,不料,孔岐玩了一招聲東擊西,突襲京口,直逼建康。
那時,司馬雋倒是沒有去三吳,而是在京口領著極少的守軍與孔岐血戰。
那一役打的十分慘烈,司馬雋也在大戰中受了傷。婚后,孫微第一次看到他身上猙獰的傷痕,嚇了一大跳。
“夫人之意?”
“工事固然要緊,但工事也是死物。”孫微道,“縱觀朝廷數度清剿孔岐的大戰,可見孔岐此人,善用活兵。世子要對付他,也切不可自設牢籠。世子須得從今日開始思考,若與孔岐來一場決戰,當在何處?妾聞兵法要義,亦無外乎田忌賽馬,以長制短,以強勝弱。高墻深池,卻并非那唯一的制勝之道。”
司馬雋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夫人是要我誘敵深入?”
“正是,”孫微道,“世子切忌跟著三仙教的步子走。朝廷在明,他們在暗,他們襲擾沿海,不過憑借些船只人力,四處出擊,待守軍耗得人倦馬乏,再一舉破之。這般路數陳舊簡陋,卻總是奏效。世子如今親自對付他們,切不可再重蹈覆轍。”
“我明白了,我會好好考慮。”
孫微頷首。
卻見司馬雋看著她:“這是夫人自己想出來的,而非卜問,對么?”
孫微:“……”
她知道,在司馬雋面前,她那套糊弄的言語已經不奏效了。她敢說,司馬雋就敢扯出一套道理來堵她。
“正是。”她索性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