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孫微與他大膽爭執了幾次,竟是能夠從那張冷臉背后分辨出不同的情緒。與上輩子比起來,這不能不說是個長進。
“我到底替他保住了武昌,他若對我生氣,豈非不識好歹?”
阿茹不以為然:“世子行事是有名的為所欲為,他若果真不識好歹,王妃又能如何?”
孫微看了她一眼:“世子若真是那等人,我怎會幫他到現在?”
阿茹笑了笑,肖想片刻,忽而道:“我上回說世子像神兵天降,王妃還說不像,今日可是像了吧?只可惜說書人的故事里,神兵天降救的都是心上人,夫人卻是繼母。”
孫微愣了愣,拉下臉:“救母怎么了?目連救母難道不動人?”
“什么目連救母?”一個聲音忽而傳來。
孫微看去,司馬雋不知來了,正從廊下走上堂來。
阿茹忙起身行禮。
“阿茹說,世子今日壯舉,堪比目連救母。”孫微神色從容。
阿茹看她一眼。
孫微將話頭挑開:“刺史府那邊,都安穩下來了?”
司馬雋頷首,看了看阿茹:“去取些飯食來,我餓了。。”
阿茹應下,退開去。
“刺史府,交由桓安處置便是。”司馬雋在下首坐下,道,“是我思慮不周,這兩日,夫人受驚了。”
孫微沒想到司馬雋頭一句話就是道歉,怔了怔,竟有些無所適從。
“妾是王妃,亦是軍師,自當為世子分憂。”她訕訕,“世子言重了。”
司馬雋道:“鄧廉送了急信來,事情始末,我大約都知曉了。桓熠病倒,果真與閭丘顏有關?”
孫微道:“桓熠病倒的時機之巧,似全在閭丘顏的拿捏之中。以閭丘顏后來行事觀之,桓熠病倒是否果真與他有關,倒在其次。閭丘顏想篡奪荊州大權,謀劃已久,桓熠不過是其中一步罷了。。”
司馬雋若有所思。
孫微在一旁打量他。
他的臉上有些疲憊之色,微微蹙起的眉頭,卻讓五官愈發鋒芒畢露。
孫微一向覺得,司馬雋其實長著一張好看的臉。他若是不在行伍中混跡,而是像紈绔們一樣精心收拾,穿上時興的風流衣裳,必定能輕松讓全建康傾倒的。
可惜他生是豫章王世子,從出生起,肩上就落下了重擔。
忽然,司馬雋抬起眼來。
孫微旋即垂眸,拿著茶杯繼續喝茶。
“桓安在江州的消息,是世子設法透露給桓熠的?”孫微問道。
司馬雋沒有否認。
“夫人怎知?”
“知道這消息的人本就不多,不是妾說的,也不是閭丘顏說的,便只剩下世子了。”
司馬雋饒有興味:“夫人怎知不是閭丘顏說的?莫不是他曾向夫人提起?”
“他確曾提起。”
“夫人信了?”
“這等事,他犯不著說謊。”孫微道,“世子放出這消息來,是故意激怒桓熠,讓他攻打武昌,對么?”
司馬雋道:“正是。”
那臉上,沒有半點愧疚。
方才還說什么思慮不周。孫微心里翻個白眼。
司馬雋還是司馬雋,這犟種才不會真的道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