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此計奏效,不過太傅氣得不輕,是否回府里把太醫請來?”
“不必。”孫微道,“這點小事不至于把他氣倒。”
曹松應下,引著她從后門入了宅子。
周昶冷著一張臉,并不看她。
孫微上前行禮:“妾見過太傅。”
周昶看也不看她,只躺在榻上望著窗外:“陰魂不散。”
孫微和氣地說:“太傅既然知道妾是怎樣的人,又怎會以為三言兩語能把妾打發了呢?太傅不是要親自訓斥妾么,妾洗耳恭聽。”
周昶哼一聲:“我一個病入膏肓的老朽,罵你,也不過是氣著我自己。我說的話,你反正也不聽。”
“太傅還未說,怎知我不會聽?”
周昶終于轉頭來瞪著她:“你臉上都寫著不救世子誓不罷休,我還要說什么?”
孫微在旁邊坐下,道:“既然太傅知道妾是為了世子而來,也不必繞彎子了。當下之勢,會稽那邊少不得世子,太后卻執意要將吳郡兵馬給王治。太傅知道其中利害,可有化解之法?”
周昶冷冷道:“我叫你回去的意思,你恐怕還未參悟。世子并非不能救,而是不必救。”
孫微不解:“為何不必救?妾從阮回處得了消息,孔岐的三仙教已經蓄勢待發,戰事將起,世子身為此戰主帥,緊要關頭不在,豈非要壞了大事?再者,王治是個無能之輩,若接管了八千江州的精銳,只怕要將這些人都折損進去。”
“正式此理。”周昶頷首,“就是如此,才不必救世子,世子也不必去吳郡。”
“為何?”
周昶不緊不慢道:“你我都知道太后此舉荒唐。我早前也跟你一樣的想法,于是據理力爭。可不但于事無補,反倒把自己氣成了這副模樣。我就明著告訴你,太后那妖婦極其執拗。你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也無法說動。”
“所以太傅索性放棄了?”
周昶白了她一眼:“自是換個法子。撞了南墻還不懂變通,你跟那倔牛越發相似了。”
孫微知道他說的倔牛是誰。
孫微撇了撇嘴角,耐心道:“太傅的法子是什么?”
“太后么,不見棺材不落淚。”周昶道,“她之所以敢在用兵一事上胡來,不過是在建康承平日久,被王磡和長公主哄得不知天高地厚,以為王治在兵部用事,就能用兵。外頭打得頭破血流,何曾傷著她一根寒毛?是時候給她長長記性了。她讓王治去吳郡,那便讓王治去迎戰。”
孫微倏而明白了這話的玄機:“太傅的意思是,要讓王治輸?”
“他那點能耐,只能輸,且輸了正好。吳郡一破,三仙教將直逼建康,太后何曾見過這場面?你可知太后最怕什么,就怕她這太后做不成了。待到那時,她便知戰事不可兒戲,便知臨陣換將實乃荒唐之舉,而世子被軟禁的難題,也將迎刃而解。”
周昶得意地看孫微,卻見她冷著一張臉。
“你看,我早說過了,我的法子你接受不了。”周昶道,“太后勢大,又久居深宮,難免不清醒。三仙教雖來勢洶洶,卻并非不能收拾。若能讓太后長長記性,我以為值得。”
孫微道:“太傅這是拿將士的性命和整個建康城豪賭,萬一賭輸了呢?”
“賭不輸。以建康城墻之固,至少能撐上十日。屆時北府和諸州兵馬從三吳北上,正好將三仙教圍困在建康城外,一舉殲滅,豈不快哉?”
孫微知道,此事有過先例。
建康城的城墻確實堅固,從前曾有過兩次叛亂,皆如周昶所言,順利鎮壓下來。
但孔岐卻不一樣。
孔岐樹大根深,上輩子,朝廷與三仙教的戰役足足打了兩年,從三吳打到廣州,豈是周昶說的那樣簡單?
孫微沒有與他爭辯的意思,起身道:“妾錯了,妾不該費盡心思,來問太傅的主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