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沉的。
鄧廉很快將人帶來。
孫微對楊荃吩咐過,待人帶過來,他們一人審一個,而后再對口供。如此,便不怕他們說謊。
被帶到孫微面前的,是個鄭姓老叟。
聽聞他是個從北邊逃難而來的佃農,因著主家逼迫,又無錢為妻女治病。他無計可施,聽聞三仙教可供衣食,還能治病,便投了三仙教。
那老叟說著,流下淚來。
孫微深知這樣的故事在三吳不勝枚舉,沉默片刻,對老叟說:“如今朝廷下詔安民,豫章王世子在三吳收攏無主田土屋宅,分與良民。只要鄭老如實答我的話,鄭老一家也仍可有棲身之地。”
說罷,她讓阿茹取來一張田契,放在老叟面前。
這老叟識些字,睜大眼睛看著田契,片刻,卻道:“孔真君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小人絕不出賣孔真君。”
“我不會讓你出賣孔岐,我想知道的消息與他無關。”
老叟的眼睛里登時有了希望之色,忙拱手道:“王妃請問。”
孫微問:“聽聞前往攻打會稽的三仙教眾有五萬人,為何只有區區千余人到了滬瀆?”
老叟猶豫片刻,道:“稟王妃,我等本就不是來攻打吳郡的,而是去攻打會稽的。”
“哦?”
“我等在山陰上岸,不久就被守軍抓捕,而后沒過了兩日,又被放了出來。我們那百夫長說守軍將官是他的同鄉,他打過招呼,獨獨放出來我等這千來人。既然被放出來,我等自是欣喜,并未多問,只管跟著百夫長走。而后百夫長說,此番空手而歸,恐怕要被真君責備,不若沿海岸北上,到吳郡搜刮一番。我等對百夫長感激涕零,對他沒有防心,于是真就跟著他北上。不料才將將登岸,就又被守軍抓住了。”
孫微沉吟:“如此說來,爾等是被百夫長帶來此處的。那百夫長何在?”
“不見了!”老叟說到此處,頗是氣惱,“被抓捕時,小人瞧見他跳入海水中,竟是逃了!起初小人還以為他不過逃得快,后來小人與幾個相識湊到一起,回想此事,有人說有天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忽見夜色中一陣閃爍。他睜開眼,竟瞧見百夫長還沒睡,手上玩弄著個玩意。他問那是什么,百夫長慌忙把那物什收起來,道沒什么。那人可是看清楚了,他手里的是些金豆子。”
“金豆子?他是個富戶?”
“呸!什么富戶。”老叟道,“他不過和小人一樣,也是個佃農,這輩子沒摸過金子。我等猜想,那金子必是會稽的守將給他的賄賂。讓他把我等騙到吳郡,好讓我等栽在此處。”
孫微聽了這話,愈發困惑。
“那守將為何單單算計你們這千余人?莫非你的隨行里頭有什么能人異士?”
“這……小人不曾聽聞有什么能人異士。”
孫微又問:“你可知,那被百夫長稱為同鄉的守將是哪位?”
“那就不知了。”老叟道,“小人不過是打雜的,被抓住了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哪見過什么將軍啊。”
孫微越發困惑,一時想不明白,只得又問:“那原本要攻打吳郡的教眾又去了何處?”
“這個小人知道,”他道,“他們去了臨海。”
孫微一愣:“他們去那里做甚?”
“去劫糧。小人聽聞,會稽府畏懼三仙教的洗劫,于是將臨海倉修繕一番,用于囤積可從朝廷調集來的軍糧。”
臨海倉?
孫微不由蹙眉。
臨海倉曾經確實是個大糧倉,但早就毀于戰火之中。何時重修的,她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