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能看輿圖?”
孫微的祖父喜歡地理,曾親自繪制過整個嶺南的輿圖。她小時候幾乎是在祖父的書房里長大的,對各地的位置,早已熟悉于心。
“所謂陰陽家,向來離不開堪輿風水之論。”孫微指著輿圖上的河流,道:“到了番禺后,轉至西江逆流而上,便到了蒼梧郡的廣信城。”
“夫人的家在何處?”
孫微的手指往廣信城的北邊挪了挪:“約莫在此處,五嶺之一萌渚嶺的最南端,距離廣信城還有兩百余里。只是從廣州過去,路阻且長,要為難世子了。”
“不為難。為了讓夫人回一趟家,如何辛苦皆不為過。”
他的聲音低緩而平和,頗有些溫柔。
孫微一時間,竟是難以斷定,他是真心實意地想讓自己回家探親,還是心存試探。
正思索間,她瞥見自己和司馬雋的影子在輿圖上幾乎貼在了一起。
挨得太近了。她忙坐直了身體。
司馬雋似無所覺,忽而伸手,拿走了她手邊的一卷文書,又坐回了原處。
他邊翻文書邊道:“說起來,還有一事要請教夫人。”
孫微只低頭看輿圖:“何事?”
“昨夜,我讓鄧廉去審了向云。此人口風甚緊,不過不甘心獨自落難,將昨日所為悉數推給了一個叫李陌的幕僚。我曾聽殷聞也提起了他,夫人對此人可有了解?”
孫微確實打算好好跟司馬雋說這個李陌,聽他提起,登時來了精神。
她旋即將離開吳郡后發生事,悉數告訴司馬雋。
司馬雋聽后,沉默片刻,道:“如此說來,王磡頗為信任李陌,可李陌卻并非全然忠于王磡。”
“正是。李陌面上對王治畢恭畢敬,教人挑不出錯處來。即便是王治對他十分不敬,他也沒有一絲怨言。妾以為,此人頗有城府,他能得王磡信任,也必有緣由。”
司馬雋沉吟道:“王治雖然是個飯桶,但王磡并不蠢笨。要騙過他并不容易。李陌既是幕僚,想來,必是曾對王磡有過功勞的。”
孫微道:“可那日之事,妾百思不得其解。這李陌,為何要幫妾?若非他向妾示警,又指點了山上的藏身之處,還在緊要之時支開向云等人,妾恐怕無法安然脫身。”
司馬雋思量片刻,道:“可見此人目的在我,不在夫人。故而他樂于助王治拿孔岐,卻不想節外生枝,不想取夫人的性命。”
孫微覺得也只有這么解釋才說得通。
“妾昨夜就打算著要與世子說此人,不料世子太過忙碌。”孫微道,“妾也想問世子,可在京中聽說過此人?”
“不曾。”司馬雋道:“我會派人去查清。”
“莫打草驚蛇才好。”孫微道,“此人是王磡幕僚,世子打算如何查?”
司馬雋神色自若:“王家的事,自然要從王家下手。太傅的病情如今也安穩下來了,出去走走,對他有利無害。他一向愛才,想來,必是有興趣知曉此人底細。”
——
若耶山,一對快馬疾行上山道,來到了李陌的修行之所寶勝寺前。
李陌從寺中出來,與為首者拱手做禮。
“長史有禮。”
來者正是尚書府長史江原。
江原統領尚書府眾幕僚,李陌能在眾幕僚中脫穎而出,有他不小的功勞。
看到李陌,江原的臉色不霽:“你可知大公子那頭出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