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書,著實教人受益匪淺。”孫微道,“待書成之時,不知公子可否容妾抄眷一份?”
庾逸笑道:“承蒙王妃喜愛,待書成之時,在下自會令人將抄本送上。”
上輩子,孫微知道庾逸著書,可他下獄之后,庾家被抄。他的心血,也被一把火焚毀了。
“多謝公子。”孫微道,“不知這書稿到成稿之時,還須多少時日?”
“尚且未知,”庾逸苦笑,“王妃也聽到了子珩所言,他非要在下先療傷,再行著書。不過王妃放心,就算不能完本,在下也會將既有的書稿抄給王妃。”
孫微聽出了弦外之音。
“公子療傷,也不過增添些時日,怎會不能完本?”
庾逸只淡淡一笑,道:“不說也罷。”說罷,他看了看那些書稿,道,“幸而孫先生的這些,在下都寫完了,否則也不知還有多少遺憾。”
孫微沉默片刻,道:“庾公子似乎對孫先生十分敬重。”
“孫先生的遭遇,世人但凡知曉的,又有誰不欷歔感懷?”庾逸嘆道,“當年松山書院之盛,如日中天,可孫先生離去之后,再無聲息。在下與孫先生雖相談甚歡,卻可覺察其無盡遺憾。人之渺小,猶如蚍蜉撼樹,待山崩地裂時,亦只能望而興嘆。”
“蚍蜉撼樹。”孫微輕聲重復著這話,道,“孫先生也這般說過?”
庾逸搖頭。
“孫先生不曾如此說過,不過是在下體悟。在下將這段寫完之后,也曾想送去給孫先生,請他斧正。只是到了那時,在下才知曉,孫先生已經過世兩年了。”
庾逸的語氣中滿是遺憾。
孫微心中卻知道,孫彧或許有遺憾,卻并非像庾逸說的那樣絕望。
她時常覺得,自己遇事總能臨危不亂,乃是得益于祖父。
正是他時常教導自己,這世間從無絕人之路。縱然遇得不如意,也切不可自怨自艾,萬事都要往好處看。
“如此,”孫微道,“著實可惜了。”
庾逸看著孫微,卻是一笑。
“不瞞王妃,”他說,“先前初見之時,在下說王妃面善,其實亦是想起了孫先生。”
孫微愣住。
“哦?”她面色不改,道,“怎講?”
“在下觀王妃的眉目,只覺與孫先生的孫女頗為相似。”
孫微心中咯噔一聲。
她盡量穩住心神,道:“庾公子見過孫先生孫女?”
“正是。”庾逸道,“當年,孫先生引在下去他的書房之時,曾偷偷告知在下,說他有一名孫女,十分好學,好奇也心重。孫先生每有賓客到訪,她總喜歡站在書房的屏風后面偷聽。他讓在下切莫在意,只當做不知道就是。經了孫先生這番話,在下反而留意起那扇屏風。只見那里果然站著個女童。她并不安分,偶爾露出手腳,聽得興起之時,還會將頭伸出來。在下當時只覺有趣,只望一眼,就記住了她。而王妃的眉目,的確與她有幾分相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