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雋搖頭:“閭丘顏敢做下這許多事,必是找了靠山。我先前猜測,那靠山或許是二公子三公子,也或許是荊州勢大的豪強。卻不曾想,那人是桓安。”
孫微坐在榻上不語。
心中愈加明白,閭丘顏此人,確實狡黠難防,深不可測。
身上,忽而一暖。
是司馬雋取來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當初,夫人勸我殺閭丘顏,我不曾聽。”司馬雋道,“此事,確是我錯了。”
孫微抬眼看他,只見他看著自己。
燭光里,那臉上的神色誠摯,似乎確實是感到了內疚。
她張張口,忽而又有了那宿命之感。
這閭丘顏,似乎確實有那霸主的氣運。
幾次三番,她想要他的命,卻又屢屢失手。
“就算殺了閭丘顏,桓安也仍舊會要了桓定的命。”孫微沉默片刻,道,“桓安非魯莽之輩,至少不會像桓定那樣,憑著他人慫恿,就敢來截殺豫章王府。桓安有一句話說對了,江州與荊州唇齒相依,最忌相爭內耗。荊州落在桓安手中,確實比桓定這等人更為安穩。當初,世子也正是出于此慮,想讓桓安來執掌荊州。”
司馬雋頷首:“正是。”
孫微看著他:“世子那時思慮再三,還是沒有將桓安留下。莫不是看出了此人心術?”
司馬雋道:“南郡公那時已經身體不好,荊州山頭爭斗愈演愈烈。桓安若無心氣,不會給自己掙得一個將軍之位。南郡公一旦離世,他也必定要回去爭位。若收留了他,江州畢竟要卷入這場內亂之中,于我等無益。”
孫微知道,爭斗之事,就是這般殘酷無情。
他們眼睜睜看著桓定死在眼前,亦無能為力。于江州而言,荊州誰人做主并無所謂。只要那人能與江州維持面上的和平,便是上佳之選。
司馬雋是江州之主,冷靜地做出判斷,是他應盡的義務。
“只是,仍舊便宜了閭丘顏。”孫微低低道。
司馬雋卻道:“我以為未必。”
孫微訝然:“怎講?”
司馬雋目光深遠:“夫人以為,以桓安的性情,夫人方才說的那番話,全然無用么?”
——
江上,一艘大船載著桓安離開。
他立在船頭,迎風拭著自己的長劍,若有所思。
“將軍還在想著回到荊州如何交代的事?”身后忽而傳來一個聲音。
桓安回頭,閭丘顏站在他的身后。
“大公子喪期外出巡獵,墜馬而亡。”桓安淡淡道,“這是早已議定之事,我有甚要交代?”
閭丘顏頷首:“大公子為防走漏風聲,讓豫章王世子察覺,到蒲圻來的事,是秘密為之。可雖是如此,此事也并非無人知曉。”
桓安看他一眼,道:“長史說的,是令仙?”
“女君深惡豫章王妃,即便為她父親之死痛徹心扉,也只會認為是豫章王妃所為。在下會說服她,公子放心。”
桓安淡淡一笑,仍拭著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