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雋看著他:“就在昨日?”
“正是。”孫喬觸到司馬雋的目光,忙道,“母親和我都以為父親此舉頗為不妥,辜負了庾公子。可父親說卻說,庾公子并非是真心為了幫我們。他為做的這些,不過是因為當年答應過祖父,為了顧全名聲,不好食言。他將我們支到歷陽去,正好能甩了包袱。今日,父親就要帶母親和我搬離庾公子的宅子,回到孫家。”
司馬雋沉吟片刻,道:“庾公子怎么說?”
“庾公子不曾說什么,只說父親既然有了決斷,便由父親之意。”孫喬道,“我想著,今日辭別了世子之后,便給庾公子府上,向他賠罪。”
“庾公子非器量狹隘之人,此事既是令尊的決斷,便與你無干。”司馬雋道,“方才你說,令尊對庾公子有些成見。這些意思,都是令尊自己所想所得?”
“庾公子每回造訪,確實都勸父親不必執著于留在建康,所以父親才有了成見。”孫喬道,“不過我以為,庾公子所言確實在理。父親在建康人生地不熟,便是得了職缺,也難有出頭之日。為長遠計,聽從庾公子的勸告,不失為正道。且祖父看人從來不錯,庾公子得他盛贊,必定不是那嫌貧愛富之人。否則,當初他聽聞了我家之事,只作不知便是了,又何必費心費力,親自將我們家接去安置?”
司馬雋打量著他,問:“得虧你年紀小小,竟這般知情識禮。你祖父在天有靈,必定欣慰。”
孫喬頗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世子謬贊。”
司馬雋喝一口茶,道:“你是家中獨子?”
孫喬忙道:“不是,我還有一個阿姊。”
司馬雋抬起眼睛。
“阿姊?”
“正是。”孫喬答道,“我阿姊名喚孫微,今年剛滿十八。”
“孫微?”司馬雋緩緩念著這名字,“是采薇的薇?”
“是見微知著的微。”孫喬說著,頗為自豪,“這名字,是我祖父為她取的。”
“見微知著?”司馬雋微笑,手攥著茶杯,“想來,她的長相必是與你相似?”
孫喬想了想,道:“我看不出來。不過我家鄉的鄰居們都說,我與阿姊的眼眸十分相似,隨祖父。”
“哦,”司馬雋頷首,“你先前不曾提過你這位阿姊,想來,她不曾來建康?”
“確實不曾。”孫喬說著,神色有些落寞,“阿姊出家了。”
“出家?”
孫喬道:“約摸是去年三月,阿姊在海邊玩耍,被海浪卷入海中。而后雖然被人救起,卻一直昏迷不醒。幸而后來有一位青城山來的女道路過,做了一番法事,竟是將阿姊救醒了。不過,那女道對父親說,阿姊命中犯煞,唯有隨她出家幾年,才能將煞氣克化。于是父親在她的勸說下,同意阿姊隨那女道云游,說五年之后便回來。從那時至今,我已經快兩年沒見過阿姊了。”
“原來還有這緣故。”司馬雋沉吟,“我記得安寧就在海邊。你阿姊在海邊長大,竟不會鳧水么?”
“不會。阿姊并不喜海風黏膩,故而不常去海邊。她這是隨了祖父。祖父從前曾說,阿姊生來就不該待在安寧。雖然是句玩笑話,但阿姊確實頗有志氣,言語行事,也與她周遭的同齡女截然不同。”
司馬雋緊接著問:“你可知,你阿姊如今云游到了何處?”
孫喬搖頭:“不知道。那女道居無定所,早已經無影無蹤。不過,阿姊每隔半年就會托人給家中捎信。信中每回都說她一切安好,讓我等莫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