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昶全然一副不在意之色。
“不知。你是怎么跟郡主說的?”
“妾說太傅過今冬尚可,明年就難了。”
周昶露出淡笑。
“但凡長了雙眼睛,但凡看了我如今的情形,也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眾所周知之事,又何須你來卜算?”
“太傅如此坦然,心中已然沒遺憾了么?”
“有話就說。”周昶冷聲道。
“當年懷顯太子死于非命。”孫微道,“太傅因此漂泊半生,難道打算就讓這件事過去了么?”
周昶灰白的眉毛下,雙目微微定住。
“不讓它過去又能如何。”他說,“莫非你想讓我拖著這殘軀,去找王磡拼了?”
“妾替太傅引薦一人如何?”孫微道,“他能幫太傅。”
“誰?”
“庾逸。”孫微道,“太傅離京時,庾公子尚未成名,太傅恐怕并不認識他吧?”
“哦,庾家那小子。”周昶道,“聽聞他此番歸京,鬧得滿城風雨。人人擠破了頭,就為了見他一面。不過他跟懷顯太子有何關聯?”
孫微并未直接回答,只道:“庾公子游歷多年,曾造訪名山大川,拜訪各地名士。他將百家之見一一記錄,著書成冊。前陣子,妾曾問這套書何時成書,庾公子卻面露難色,似乎遙遙不知其日。他不曾道明緣由,妾卻知曉。庾公子以為,這百家之言,有幾人不可或缺,否則書不成書,著不成著。這幾人之中,懷顯太子便是其中之一。懷顯太子可是太傅的學生。太傅以為懷顯太子堪當此名么?”
“自然當得。懷顯太子才情出眾,乃世所罕見。”周昶說罷,撫了撫須:“我還以為這庾逸不過是個無病呻吟的花架子,不想,倒有這般見識。”
“庾公子若是泛泛之輩,又如何當得世人喜愛?”孫微道,“據妾所知,庾公子也為懷顯太子的死而惋惜,并且手中有其死因的鐵證。太傅若是還惦記著懷顯太子,要為懷顯太子報仇,那么妾以為,太傅當見庾公子一面。”
周昶振奮起來。
“見!”他道,“現在就見。”
說罷,周昶親自寫了拜帖,令人送往庾府去。
周昶這作為,全然在孫微的算計之內。
“不過,妾有句話和所在前頭。妾只做穿針引線之人,至于太傅打算著怎么做,與庾公子如何商議,均與妾和世子無關。”
周昶笑了一聲,道:“我若惹出事端來,你以為你能脫得了干系?”
“脫不脫得了干系,日后再談。”孫微道,“太傅應當知曉,世子已經樹敵太多,如今萬不可輕舉妄動。還請太傅見諒。”
周昶不理會這些,卻道:“庾逸手中的鐵證,是什么?”
“妾不知。”
他又問:“你如何知曉此事?這可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你和他是什么關系,他竟將這秘密告訴你?”
孫微笑了笑,道:“妾的本事,太傅還不知道么?庾公子說不說,與妾知不知曉,是兩回事。妾可是頭一個把太傅從廬山挖出來的人,太傅可曾將行蹤告知妾?”
“又是那怪力亂神。”周長不悅。
“太傅已經領教過了,有什么好懷疑的?”
周昶沒說話,仍撫著須,似乎還在忖度。
孫微由著他,并不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