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采薇日日關注著報紙和廣播里的每一點消息,心始終懸在半空。
終于,在三月十七日的《人民日報》頭版上,看到了報道——我軍已全部撤回國內,自衛反擊作戰勝利結束。
她反復將那短短幾行字看了又看,直到確認無誤,一直緊繃的肩膀才終于垮下來幾分。
然而,這口氣只松了一半,另一半還緊緊系在那個尚未歸來的人身上。
她不再去打聽,也不再詢問俞振飛。
她只是沉默地等待著,用一種近乎固執的信念支撐著自己,他答應過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三月下旬,她沒等來陸慶平,卻先一步接到了醫院的緊急征調通知。
從前線轉運下來的傷員極多,軍區醫院所有醫護人員全部取消休假,投入救治。
蘇采薇毫不猶豫地去了。
自此,她像是上了發條的陀螺,徹底陷入了連軸轉的忙碌中。手術、查房、換藥、寫病歷……每日能合眼的時間不足四個小時,有時忙起來,連吃飯都是匆匆扒拉兩口冷飯。
日子過得晨昏顛倒,她幾乎忘了今夕何夕。
這一日,她剛連續做完兩臺緊急手術,在手術臺邊站了十幾個小時。
當她拖著幾乎麻木的雙腿,推開手術室的門走出來時,眼前甚至有些發花。
恍惚間,她看見走廊盡頭逆著光站著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怔了一下,下意識地以為是自己過度疲勞出現了幻覺,她閉了下眼。
再睜開眼時,那身影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正大步朝她走來,窗外的光打在他身上,多了一層光暈。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近得能看清他軍裝上的風塵,看清他下巴上一道還泛著粉色的傷疤,蘇采薇才真正確定這不是夢。
“我回來了。”男人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她熟悉的沉穩。
蘇采薇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了,鼻腔酸澀得厲害,說不出話,只能發出一聲輕“嗯”。
陸慶平看著她蒼白的臉和眼下的烏青,想抬手摸摸她的臉,卻又顧忌這是在醫院。
他扯開一個笑容,指了指自己下巴上的疤,語氣故作輕松:“沒事,就添了這么一點彩,身上其他地方都好著呢,零件齊全。”
蘇采薇張口嘗試想說什么,一名小護士急匆匆跑來:“蘇醫生!32床的病人需要緊急清創,出血有點止不住!”
蘇采薇瞬間收斂了所有情緒,醫生的本能占了上風,她立刻點頭:“好,我馬上過去!”說完就要走。
“采薇!”
陸慶平叫住她,在她回頭時,迅速從軍裝口袋里掏出一顆水果硬糖,剝開有些皺的糖紙,塞進了她嘴里。
微甜的橘子味瞬間在舌尖化開。
他道:“去吧,我就在這兒等你下班。”
含著那顆糖,蘇采薇轉身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穿梭在病房之間,處理各種突發狀況,有時忙得甚至忘了等待在大廳里的丈夫。
直到接班的同事趕來,反復催促她回去休息,她才終于脫下口罩和白大褂。
洗凈手臉,走出工作區,一眼就看到那個坐在走廊長椅上的身影。
他坐得筆直,原本望向窗外,卻瞬間察覺到她的視線,起身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