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被戳穿,他亦很坦然。
“人生在世,怎能少了意趣。若無此物,石姑娘便沒心思在幽林小筑中隱居了。”
石青璇本想回話,打岷西村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接著便是一名婦人的斥喝聲。
又撞上賊人了?
心中這般想時,眼前出現一名背著魚簍魚竿,騎乘快馬的黑衣精瘦漢子。
后方那婦人踩著輕功追趕,操著巴蜀口音喊道:
“賀強,你給勞資滾回來!”
那漢子頭也不回,催馬更急,一溜煙從兩人旁邊沖出。
竟是個不著家的垂綸客。
周奕朝那對夫婦示意,對石青璇道:“這也是人生意趣。”
“大都督追逐隋鹿,爭霸天下,那你的意趣是否和那些帝王一樣?”
少女睫毛輕顫,如同蝶翼掠過思維的湖面,蕩開細微漣漪。視線凝在周奕臉上,十分專注。
“不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周奕面帶嚴肅:“這不好嗎?”
“也很好,不過你須得做些改變,帝王俱是孤家寡人,無論表面多么親近,總會讓人產生距離感,你現在這般,說是峨眉山上的劍俠旁人會更信服。”
周奕搖頭:“我與他們不一樣,因為我不需要猜忌。”
石青璇瞧見,他臉上裝出來的嚴肅之色消了下去。
“說句心里話,其實我并不戀權,更怕麻煩。只是有些事我看不下去,念頭不通達,所以才去逐什么隋鹿,這天下要是都和巴蜀一般安逸,我早躲在道觀練功去了。”
石青璇沒想到他有這般心聲,卻不像是哄騙人的。
“大都督若真是這般想的,那便是真正的天師。”
周奕沒答話,她又好奇追問:“你真的很怕麻煩?”
“當然,不過也要分什么麻煩。”
“怎么分?”
“譬如這次巴蜀的麻煩事極多,本叫人生厭,但遇見石姑娘,有機會同游峨眉,指點煙嵐,巴蜀的麻煩就算不上什么了。”
石青璇眉眼一彎,輕盈笑道:
“在哄騙人方面,古之帝王與大都督相去甚遠,嗯,那是拍馬也趕不上。”
她雖是這樣說,但唇角的笑意總是壓不住,且逐漸有了往常沒有的一絲甜味。
也許是酒鋪老板在酒中偷偷兌了飴糖。
二人邊走邊聊,偶爾飲酒。
村前竹海,都仿佛多了浪漫藝術的氣息。
以至于,跟在身后的獨尊堡五人都不敢上去打攪。
行至村口,一葫蘆酒喝盡。
鄭縱摸了摸胳膊上的傷處,這老管家見他們尋人問路,終于忍不住快步走了上去。
“大都督。”
鄭縱恭敬地打了一聲招呼,另外四名漢子也跟著招呼一聲。
周奕對解暉沒什么好印象,倒也沒有隨意遷怒下邊這些人。
“幾位一直跟在身后,可是解堡主對我有什么指教?”
“不敢。”
那鄭縱趕忙解釋:“我家堡主一直等候大都督駕臨,獨尊堡上下對大都督也沒有半點惡意。”
“那也不一定。”
周奕不繞彎子:“起先我是打算拜訪獨尊堡的,但貴堡現下已齊聚八方高客,其中多有我江淮敵手,難道要我去貴堡與這些人同席共飲?”
“可見,解堡主對我不夠了解,不曉得我是怎么對待敵手的。”
他一眼掃過五人,連鄭老管家在內,都不敢對視。
這番帶有威脅性的話讓五人感到陌生,因在巴蜀敢對獨尊堡放狠話的,往常一個沒遇到。
可在月余時間,已有兩人沒將獨尊堡放在眼中。
一個是棺宮主人,另一個便是眼前這位。
方才他們在茶棚中見識過那可怕劍術,這時對方言詞不善,他們也不敢動怒,只覺惴惴心寒。
鄭縱是解暉身邊老人,對獨尊堡的事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