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躺在那里,呼吸還是很急促。
黏連分離過的眼皮看得出被宋思源有另外上過藥,腫脹的邊緣看上去稍微消下去了一點,不過仍然沒有要主動睜開的跡象。
“指標的話肯定的,它這么嚴重的胃腸感染不可能說是用一天藥就有明顯變化,得慢慢來。
沒吐奶已經算是很好了。”
陸霄戴上手套,打開溫箱,將手探了進去,輕輕翻動小虎的身體檢查。
檢查它腿上的傷口時,或許是因為疼痛的刺激,小家伙尾巴很輕地動了一下,然后在陸霄宋思源倆人誰也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要滋地噴出一灘醬似的稀便,有一些還迸濺到了陸霄的袖子上。
因為細菌感染和消化不良,糞便的氣味也是酸臭難當,從溫箱里撲出來幾乎有點熏得人睜不開眼。
“哎呀……”
宋思源見狀,趕緊開口:
“陸教授,您去把衣服脫了洗洗吧,這里我來收拾。”
“不用,這有啥的,干咱們這行這不是太正常了?我這都已經弄臟了,你就別沾手了。”
陸霄笑了笑,神色如常地把手抽了出來,很熟練地先把手擦了擦,然后仔細給小虎清潔起來,一邊清理還一邊跟宋思源閑聊:
“我在上一個項目那里,曾經救治過一頭狼。
惡性腫瘤晚期,多處器官轉移。它的情況比這個小東西嚴重多了,也是沒辦法起身自己正常排泄,都是我每天去給它收拾給它擦的……所以我跟你講,擦屎這個業務,我真的超熟練的。”
“惡性腫瘤晚期,還多發轉移……”
宋思源聞言,遲疑了一會兒,輕聲問道:
“這種情況,應該已經沒有救治的必要了吧?一般來說,發展到這一步,不是應該進行安樂,盡可能的減少它的痛苦么……?”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但是那頭狼,它有孩子,有丈夫,求生的欲望真的非常強……如果你看到它的那個狀態,你也不會忍心做出給它安樂死這樣的決定的。”
陸霄仔細擦干凈了小虎的屁股,又給它換了一張干凈的新棉墊,繼續說道:
“你應該也知道我負責的項目比較特殊,我老師的項目那邊也確實有一些還在試驗當中針對腫瘤的的特效藥,所以我就想著能不能努力一把,萬一能成呢。”
“所以……所以最后成功了嗎?”
宋思源知道這些事其實不好追問的,但是陸霄話都說到這了,他真的很好奇那頭狼有沒有活下來,也真的很希望它能活下來。
“沒有。”
陸霄搖了搖頭:
“前前后后治療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中間也曾經有過起色,但是最后還是沒能救活。
不過它堅持到了它能堅持的最后一刻,我也是。
不論是我還是它,我們都在自己堅持的道路上走到了頭……我們都沒有遺憾。”
雖然隱瞞了雌狼的真正結局,但是從正常角度看,如果沒有作為‘源’的小白的存在,雌狼最后面對的也必然是這個結局。
“不遺憾嗎?”
宋思源眼中神色很復雜,幾乎是近乎質問地開口:
“這樣的一頭本來就沒有什么救治希望的病狼,您花費了半年的時間去救它,結果仍然沒有救成……不會覺得浪費了很多時間嗎?不會想如果把浪費在這頭狼身上的時間給別的個體的話,能做更多事嗎?
您覺得這樣的堅持是有意義的,而且不遺憾嗎?”
“……”
陸霄手里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向宋思源:
“曾經有人質疑過你的堅持,對你說那是沒有意義的,是在浪費時間嗎?”
宋思源聞言一愣,眼中的情緒如潮水般退去:
“……抱歉,陸教授,我失言了。”
“沒事。”
陸霄搖了搖頭,繼續給小虎擦拭毛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對于有些人來說這可能就是在浪費時間、浪費物資,覺得那么珍貴的藥品,那么多的時間用在這樣一頭普普通通的野狼身上簡直匪夷所思。
但是我看到、我確信它想活下去,我也想讓它活下去,哪怕多一天也好……就算最后的壞結局仍然不可避免,但是我給它爭取到了一些和伴侶、和孩子相處的時光。
那對于我來說,這個行為就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