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書記辦公室的紅木書柜前,趙家明的牛皮公文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立碑審批文件。沈青云捏著文件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指節在文件上戳出一個個凹陷:“趙家明,你給我說實話,這碑是怎么立起來的?”
他才不相信趙家明之前的說法,這里面一定有貓膩的。
“沈書記,是為了引進那個汽車配件廠…”
面對沈青云的質問,趙家明終于扛不住了,老老實實的說道:“日方代表說,立碑能體現誠意。”
“誠意?”
沈青云突然將文件甩在他臉上,紙張劃過臉頰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抗戰開拓團在方圓縣燒殺搶掠的時候,你祖宗有沒有跟他們講誠意?”
他指著墻上的濱州市地圖,方圓縣的位置被紅筆圈著:“那些抗戰犧牲的先輩名字,就在縣黨史館的墻上掛著,你去磕過頭嗎?”
趙家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撞在地毯下的實木地板上發出悶響:“我錯了沈書記,我這就回去拆!”
“拆?”
沈青云彎腰拎起他的衣領,辦公桌上的青瓷筆筒被帶倒,毛筆滾落一地:“現在全國網友都在罵濱州,你一句拆了就想了事?”
他將手機懟到趙家明眼前,熱搜詞條像燒紅的烙鐵,毫不客氣的說道:“給你三天時間,不光要拆碑,還要把參與這事的人全查出來,查不清就別來見我!”
趙家明連滾帶爬地退出辦公室時,沈青云的指關節還在隱隱作痛。
他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氣,北風卷著雪沫打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響起,是張耀祖的聲音:“沈書記,宣傳部楚部長到了。”
楚俊生推門進來時,手里的保溫杯差點脫手。
他的羊絨圍巾歪在脖子上,眼鏡片沾著水汽,看見沈青云鐵青的臉,突然愣在原地,公文包咚地砸在腳墊上。
“坐吧。”
沈青云的聲音像結了冰,指節在桌面上敲出冷硬的節奏。
楚俊生的屁股剛沾到沙發邊緣,就聽見沈青云問:“方圓縣給開拓團立碑的事,你知道嗎?”
“啊?”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鏡片后的眼睛滿是困惑:“什么碑?”
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保溫杯的防滑紋,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不知道這事啊。”
沈青云猛地將手機拍在他面前,屏幕亮得刺眼。
【方圓縣立碑】的詞條后面跟著鮮紅的“爆”字,楚俊生的瞳孔驟然收縮,嘴唇哆嗦著:“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今早一直在辦公室處理年終總結,沒看新聞……”
“宣傳部長的辦公室里,不該只有總結報告。”
沈青云俯身逼近他,鼻息噴在楚俊生凍得發紅的耳廓上,沒好氣的說道:“輿情監測系統是擺設?還是你覺得,只要不報,天就塌不下來?”
楚俊生的喉結劇烈滾動,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音,只能反復搖頭:“我不知,真的不知道…”他突然抓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慌亂地劃動,鎖屏密碼輸錯三次才解開,看到熱搜的瞬間,手機啪地掉在地毯上。
“現在知道了?”
沈青云直起身,背對著他望向窗外,淡淡地說道:“全國網友都在問,濱州的領導干部是不是睡過頭了,你說我應該怎么回答?”
楚俊生慌忙撿起手機,指尖在顫抖中撥通宣傳部值班室的電話,聲音抖得不成調:“立刻查……查方圓縣立碑的事,所有細節,五分鐘內報給我!”
掛電話的時候,他的手背撞在茶幾角上,疼得眼眶發紅,卻渾然不覺。
沒辦法,沈青云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雖然是市委常委,但沈青云可是馬上要進省委常委會的人,真要是惹急了沈青云,他這個市委宣傳部長能不做下去,還要看運氣的。
沈青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覺得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