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還沒散盡,巴青縣委招待所的院子里飄著煤爐的煙味。
沈青云正彎腰把文件袋放進后備箱,夾克的下擺掃過車座上的地圖,石窩村的位置被紅筆圈了三個圈,邊緣已經暈開墨痕。
“沈書記。”
張耀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壓得極低,像怕驚飛了檐下的麻雀。
他快步走過來,手里攥著張打印紙,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查到了。”
沈青云直起身,晨光剛好照在他臉上,眼角的細紋里還凝著霜。
“說。”
他接過打印紙時,指尖觸到紙張邊緣的毛刺,像摸到了什么扎人的東西。
“那女人叫楊群,戶籍信息顯示是咱們市臨縣的,十年前遷來石窩村。”
張耀祖的聲音抖得厲害,小心翼翼的說道:“但市公安局的同志查了,臨縣根本沒有叫楊群的人,遷戶材料上的公章是偽造的。”
沈青云的目光落在“婚姻狀況”一欄,“已婚”兩個字被打印得歪歪扭扭。
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土坯房里看到的那本《小王子》,書脊上隱約有個燙金的字母,當時沒看清,現在想來或許是名字縮寫。
“被拐賣的。”
沈青云的聲音冷得像院角的冰棱,幾十年的刑警直覺在這一刻驟然蘇醒。
他摸出手機翻出周雪的號碼,卻又按滅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去把趙長河叫來,馬上。”
他對張耀祖吩咐道。
張耀祖剛跑出兩步,就撞見匆匆趕來的趙長河。
縣委書記手里還攥著個饅頭,嘴邊沾著點菜渣,看見沈青云的臉色,手里的饅頭“咚”地掉在地上。
“書記,出啥事了?”
趙長河有點奇怪的說道。
“昨天那個女人是被拐來的。”
沈青云把打印紙拍在車蓋上,鐵皮發出沉悶的響,冷冷的說道:“戶籍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十年前就被胡大力拐到石窩村了。”
趙長河的臉“唰”地褪盡血色,往后踉蹌了兩步,后腰撞在晾衣繩上,幾件藍布褂子簌簌往下掉。
“這……這不可能!”
他慌忙去撿地上的打印紙,手指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胡大力是出了名的老實人,村里誰不說他疼媳婦……”
“疼媳婦會偽造戶籍?”
沈青云的目光像淬了冰,掃過趙長河發白的臉:“疼媳婦會把一個懂法語的女人鎖在土坯房里十年?”
他突然提高聲調,驚得院墻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起:“昨天在她家看到的外文書籍,你當是村里小賣部買的?”
趙長河的喉結劇烈滾動,從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汗,卻越擦越多。
“是我失職,是我沒查清楚。”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膝蓋微微發顫:“沈書記,我這就安排人去救。”
“等等。”
沈青云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力量透過襯衫傳過去:“石窩村宗族勢力重,胡家是大姓,貿然帶人去,怕是會激起民變。”
他想起昨天村口那些老漢看他的眼神,表面淳樸,底下藏著警惕,便開口問道:“你準備帶多少人?”
“鄉里派出所有二十多個警力,我都帶過去。”
趙長河的拳頭攥得咯咯響,袖口的紐扣崩掉了一顆:“再不行就請縣局支援。”
“叫支援吧。”
沈青云從后備箱拿出地圖攤在引擎蓋上,紅筆在石窩村周圍畫了個圈:“讓縣公安局配合,多帶一些人,分成三組。一組控制村口,一組包圍胡大力家,一組守住村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