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胡長河辦公室門口,林東峰深吸一口氣,抬手敲了敲門。
里面傳來胡長河的聲音:“進來。”
林東峰推開門,臉上立刻堆起熟悉的笑容,仿佛剛才的疑慮和不安都只是錯覺。
畢竟在官場混跡多年,這點表面功夫他還是門清的。
“胡書記,您找我。”
林東峰走進辦公室,看到胡長河正坐在沙發上翻文件,連忙快步上前,笑著開口問道。
胡長河放下文件,起身與他握手,掌心的溫度帶著熟悉的沉穩:“東峰同志,坐吧。文赫剛泡了碧螺春,你嘗嘗,還是去年咱們去云山茶場調研時帶回來的。”
林東峰在沙發上坐下,接過李文赫遞來的茶杯,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傳到心里,卻沒讓他放松多少。
他看著杯里舒展的茶葉,笑著說:“記得,去年去云山的時候,茶農還說這茶要存半年才好喝,沒想到您還留著。”
“可不是嘛,時間過得真快。”
胡長河靠在沙發上,語氣帶著幾分感慨:“算下來,咱們倆在省委共事快十年了吧?我剛到西川當省長的時候,你還是組織部長,那時候咱們一起跑遍了全省的貧困縣,光是云山市,就去了不下五次。”
提到過去,林東峰的笑容也真切了些,眼神里泛起回憶的暖意:“是啊,那時候云山市的路還沒修好,咱們坐著越野車,顛簸了三個小時才到村里。有次趕上暴雨,車子陷在泥里,還是村民們幫著推出來的。現在想想,那時候雖然累,卻踏實。”
“踏實”兩個字,像是一根細針,輕輕刺了胡長河一下。
他看著林東峰,語氣依舊溫和,卻悄悄加重了分量:“可不是嘛,那時候咱們心里想的,就是怎么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怎么把西川的經濟搞上去。現在日子好了,有些同志反而忘了初心,把精力放在了不該放的地方。”
聽到胡長河的這幾句話,林東峰端茶杯的手頓了一下,眼神微不可察地閃了閃。
他知道胡長河話里有話,卻不敢接茬,只能順著話鋒說:“是啊,現在有些年輕干部,確實心浮氣躁,需要多敲打敲打。不過咱們西川的干部隊伍,整體還是好的,這離不開胡書記您的帶領。”
官場中人的必修課,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林東峰能夠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自然深諳此道。
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胡長河今天對自己說的這番話,明顯是有原因的。
否則身為省委一把手,他完全沒必要談起這些的。
胡長河笑了笑,沒接他的話,轉而提起另一件事:“前幾天跟省委黨校的同志聊天,他們說現在的干部培訓,有個重點是家風建設。你還記得嗎?前年中央專門下發了《關于加強領導干部家風建設的意見》,當時咱們還在常委會上學習過,強調領導干部要管好配偶、子女和身邊工作人員。”
林東峰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茶杯,杯壁的溫熱仿佛變成了滾燙的烙鐵。他抬起頭,正好對上胡長河的目光。
胡長河的眼神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銳利,仿佛能看穿他心里所有的僥幸。
“記得,當然記得。”
林東峰的聲音比剛才低了些,喉嚨有些發緊,小心翼翼的說道:“家風建設確實重要,領導干部的家風,不僅關系自己的家庭,更關系到黨風政風,關系到老百姓對咱們黨的看法。”
“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
胡長河點點頭,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看著林東峰一字一句的說道:“今天上午,我跟中央巡視組的穆連成同志聊天,他提到了其他省份的幾個案例,有些領導干部,就是因為對家屬管教不嚴,子女在外為非作歹,自己還充當保護傘,最后不僅毀了自己,也毀了家庭,更損害了黨和政府的形象。”
說到這里,胡長河停頓了一下,目光緊緊盯著林東峰:“穆部長特別強調,中央對這種情況零容忍,不管涉及到誰,不管職位有多高,都要一查到底。東峰同志,你是咱們西川的專職副書記,分管干部隊伍建設,這件事你要多上心,一定要把中央的指示貫徹下去,讓咱們西川的干部引以為戒,絕不能出現類似的問題。”
“是,是!”
林東峰連忙點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抬手擦了擦,卻覺得手心也滿是冷汗,看著胡長河,小心翼翼的說道:“書記您放心,我一定加強干部家風建設的宣傳和監督,絕不讓西川出現這樣的問題。”
他不敢看胡長河的眼睛,只能低頭盯著茶杯里的茶葉。
胡長河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不是在泛泛而談,而是在直指林文龍的事,甚至暗示了中央巡視組的關注。
他心里的僥幸徹底崩塌了,胡長河肯定知道了什么,只是礙于他的身份,沒有直接點破。
這次的談話,其實就是在給自己最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