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家小孫子蹦跳著在狹窄客廳里追逐玩具汽車,魏國棟的兒子魏強也娶了媳婦,小兩口帶著新生的嬰兒擠進了這本已擁擠的空間。空氣里彌漫著嬰兒奶粉和尿布的味道,空間被壓縮到了極致。就在這時,魏國棟找上了蘇慧蘭的家門。
他不再是當年那個窘迫的求助者,腰板挺得筆直,稀疏的白發梳得一絲不茍。他開門見山,語調理所當然,帶著一種不容商量的篤定:
“蘇姐,你看,強子也成家了,孩子也有了,總得有個自己的窩。”他清了清嗓子,目光炯炯地盯著蘇慧蘭,“你那套房子,我們住了十年,早住出感情了,就是我們的根。你年紀也大了,留著那空房子沒什么用,不如……就過戶給強子吧。這樣我們一家子也安心了。”
陽光透過窗戶,照得蘇慧蘭有些眩暈。她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十年歲月刻下的痕跡如此深刻,卻刻不掉此刻他眼中那份赤裸裸的、毫無愧意的索取。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老魏,”蘇慧蘭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冷得像冰,“那房子,是我年輕時一點一點攢下的。憑什么?就憑你們在里面住了十年?”她緩緩搖頭,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這事,沒有商量的余地。”
魏國棟臉上的殷切瞬間凍結,隨即被一種混雜著驚愕和被冒犯的陰沉取代。他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轉身重重地摔門而去。那沉重的關門聲,砸碎了十年間所有溫情脈脈的假象。
不久,一封法院的傳票送到了蘇慧蘭手中。原告:魏國棟。案由:房屋所有權糾紛。
法庭肅穆。魏國棟站在原告席上,聲音洪亮,帶著一種被歲月和理所當然豢養出的強硬:“法官同志!我租她的房子,整整租了十幾年!十幾年啊!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這房子,就該是我的!至少,我兒子有份!我們傾注了心血,那就是我們的家!”他揮舞著手臂,試圖用音量掩蓋邏輯的蒼白。
主審法官是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人,鏡片后的目光冷靜銳利。他打斷魏國棟激昂的陳詞,語氣平緩卻帶著法律的重量:“原告魏國棟,你主張存在租賃關系。那么,請向法庭出示你與被告蘇慧蘭簽訂的書面租賃合同。另外,這十幾年間,你向被告支付租金的憑證,也請一并提交。”
這精準的一擊,瞬間戳破了魏國棟精心構筑的“租賃”外殼。他像被掐住了喉嚨,臉漲得通紅,粗重的喘息聲在安靜的法庭里格外刺耳。旁聽席上傳來壓抑的議論聲。魏國棟的眼神開始慌亂地游移,找不到焦點,那份強裝的氣勢如沙堡般崩塌。突然,他猛地抬起枯瘦的手,狠狠拍在面前的硬木桌面上!
“砰——!”
一聲巨響,如同驚雷炸開在肅穆的法庭里,震得人心頭一跳。連法警都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