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影子讓她感到一陣恐慌的陌生。她記得鏡子里曾經的自己,眼神明亮,穿著剪裁合體的裙子,會為了一支新口紅雀躍半天。什么時候開始,她的世界只剩下這間空曠的公寓和眼前這個對她越來越“隨便”的男人?
她幾乎是逃回了臥室。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面稀疏的燈火,房間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黑暗中,她摸出手機,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撥通了蘇晴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秒接。“晚晚?怎么了?這么晚?”蘇晴的聲音帶著睡意,更多的是擔憂。
林晚的嘴唇哆嗦了幾下,所有強撐的平靜瞬間崩塌。委屈、心酸、不被看見的疲憊、被視作理所當然的憤怒,像開閘的洪水,洶涌而出。她語無倫次地講著陳哲的晚歸,講著那陌生的香水味,講著那冰冷的“隨便”,講著自己像個陀螺一樣旋轉卻得不到一絲回應的絕望。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爆發出蘇晴恨鐵不成鋼的怒罵:“林晚!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你活該被他當保姆!當空氣!當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免費鐘點工!”
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得林晚體無完膚,卻也讓她混沌的腦子透進一絲尖銳的光。
“你對他沒有要求!一次不好,你不介意,還給他收拾爛攤子!下次不好,你選擇包容,給他找借口!結果呢?結果就是有無數次的下一次!”蘇晴的聲音又急又厲,“你所有的行為都在告訴他:陳哲,你隨便對我,沒關系!我林晚就吃這套!”
“你自己看看你變成什么樣了?天天圍著鍋臺轉,圍著這個男人的吃喝拉撒轉!你的時間呢?你的工作呢?你以前那股子靈氣勁兒呢?全被他榨干了!你以為你付出一切他就會感激?放屁!他只會覺得那是你應該做的!他甚至會嫌棄你蓬頭垢面,黃臉婆一個!你在他眼里,早就沒有價值了,懂不懂?”
“價值……”林晚喃喃重復,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蘇晴的話殘酷得像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她自欺欺人的膿瘡,鮮血淋漓,卻也讓她痛得清醒。她慣出來的冷漠,她親手喂養的輕視。原來,她才是那個遞上鞭子,然后把自己捆好送到對方面前的人。
“晚晚,聽我的,”蘇晴的聲音冷靜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立刻!馬上!停止你那套自我感動的付出!從明天開始,不,從現在開始!管好你自己!他的事,讓他自己去操心!飯,讓他自己做!衣服,讓他自己洗!亂?那就讓他亂著!他只有親身體會到沒了你會怎么樣,才會知道你的好!你的付出,只對值得的人才有價值!”
“還有,收起你那副怨婦臉!整天苦大仇深的,誰看了不煩?男人對你不好,你更要對自己好!把精力從他那破事上收回來!該美容美容,該學習學習,該搞事業搞事業!當你自己活得光芒萬丈,他算個屁啊?他自然就貼過來了!人性本賤!懂不懂?”
林晚握著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黑暗中,她眼里的茫然和淚水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兇狠的、破釜沉舟的決心。蘇晴說得對。她不能這樣下去了。她要改變,就從此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