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哲被噎了一下,看著她專注涂口紅的樣子,一股無名火涌上心頭,卻又發作不得。他只能憋著氣,繼續在一片狼藉中翻找,最終在抽屜深處找到,卻因此耽誤了時間,出門時臉色鐵青。
他換下的臟衣服,不再像變魔術一樣第二天就干凈整齊地出現在衣櫥。
它們開始堆積在洗衣籃里,直到籃子滿了,溢出來,散落在地上。林晚目不斜視地從旁邊走過,仿佛那些散發著汗味的襯衫襪子只是房間里的一件普通擺設。有一次,陳哲第二天要穿一件重要場合的定制襯衫,發現還在臟衣籃里,終于忍不住,帶著質問的口氣:“我的衣服怎么還沒洗?”
林晚正坐在沙發上看一本新的設計圖冊,聞言抬起頭,眼神清澈,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哦?洗衣機就在陽臺,洗衣液在柜子里,操作很簡單的。或者,你可以送去樓下干洗店,電話在玄關記事板上。”她的語氣禮貌、疏離,像在指點一個不太熟悉的鄰居。
陳哲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所有指責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原來這些瑣碎的、他從未在意過的“小事”,是如此耗費心神和時間。那種被無形剝奪了某種服務的煩躁感和隱隱的不適感,開始如影隨形。
更讓陳哲難以適應的是林晚態度的轉變。
過去,他的冷漠和忽視,總能換來她小心翼翼的試探、委屈的抱怨,甚至是壓抑著怒氣的指責。這些反應,雖然讓他厭煩,卻也像一種反向的確認——證明她還在乎,還在被他牽動情緒。
可現在,林晚變了。她不再向他傾倒負面情緒。他晚歸,她不再追問,只是在自己房間看書或處理工作,甚至能聽到她戴著耳機聽音樂的隱約聲響。他態度冷淡,她比他更平靜,像對待一個合租的室友,客氣而疏遠。他有時故意挑剔飯菜(雖然現在大部分是他自己弄或叫外賣),她也只是淡淡地說:“哦?那下次你自己做吧,或者點你喜歡的。”眼神里沒有波瀾,仿佛他的意見無足輕重。
這種徹底的“靜默”和“無視”,比任何抱怨都更讓陳哲感到心慌。仿佛他奮力揮出的一拳,只打在了空氣里,無處著力,反而自己踉蹌了一下。他發現自己開始不自覺地留意林晚。
留意她不再圍著圍裙、而是穿著得體職業裝匆匆出門的背影;留意她晚上坐在燈下專注畫圖時沉靜的側臉;留意她身上偶爾飄來的、不再是油煙味而是某種清雅淡然的香水氣息;留意她和朋友打電話時傳來的、久違的輕快笑聲。
一種強烈的失控感攫住了陳哲。他習慣了林晚的世界以他為中心旋轉,習慣了她所有的情緒都因他而起落。
可現在,她的世界似乎有了新的重心,并且把他排除在外。她的平靜和疏離,像一面冰冷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他過往的冷漠有多么傷人。他開始坐立不安,試圖找些話題,卻總被林晚禮貌而簡短地擋回來。他開始懷念那些被他視為聒噪的“抱怨”,至少那證明,她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