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送走婆婆后,蘇婉認真地對明遠說:“我們需要談談你媽的問題。”
“又怎么了?”明遠顯然不耐煩。
“今天她來我們家,我做飯洗碗伺候她,她一句客氣話都沒有。這正常嗎?”
明遠皺眉:“那你想要她怎么樣?幫你洗碗?她是長輩啊。”
“但在我家,我爸媽從來不會這樣。就算是你去,他們也不會讓你干活,更不會理所當然地使喚你。”
“每家習慣不同而已,”明遠試圖結束話題,“你別太敏感了。”
蘇婉感到一陣無力。她意識到,問題不只在于婆婆,更在于丈夫對這種明顯不公平的視而不見。
幾天后,王素英突然打電話來,說腰疼犯了,讓蘇婉去幫忙打掃衛生。明遠上班去了,蘇婉只好獨自前往。
婆婆家的客廳里堆著不少紙箱,王素英指著說:“這些是明遠以前的東西,你整理一下,有用的留著,沒用的扔了。”
蘇婉打開一個箱子,里面全是明遠小時候的玩具、獎狀和照片。她拿起一本相冊,翻看起來。照片里的明遠從小男孩長成少年,身邊總是有母親的身影。在一張中學畢業照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跡:“我的兒子長大了,總有一天會有另一個女人取代我的位置。”
蘇婉愣住了。她繼續翻看,發現幾乎每張照片背后都有類似的記錄。明遠第一次騎車:“他不再需要我扶著了”;明遠考上大學:“他離開了家,也離開了媽媽”;甚至在他們婚禮照片的背后,有一句:“今天,我失去了我的兒子”。
蘇婉感到一陣心酸。她突然明白了婆婆那種若即若離的態度背后的原因——那是一個母親害怕被取代的恐懼,是對兒子無限的占有欲,是對闖入者的本能排斥。
王素英走進房間,看見蘇婉手中的相冊,臉色頓時變了:“誰讓你看這個的?”
“媽,我......”蘇婉不知如何解釋。
婆婆一把奪過相冊抱在懷里,眼神復雜:“這些都是我的記憶。”
“我理解,媽。”蘇婉輕聲說,“明遠是您一手帶大的,他對您來說意味著一切。”
王素英愣住了,似乎沒料到兒媳會這么說。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愛我兒子嗎?”
“愛。”蘇婉毫不猶豫。
“那你愿意為他付出一切嗎?像母親愛孩子那樣?”婆婆追問,眼神犀利。
蘇婉思考片刻,誠實回答:“不一樣的愛。夫妻之愛是平等的,互相的。不是一方付出另一方接受。”
王素英似乎被這個回答觸動了。她緩緩坐下,撫摸著相冊封面:“我為他付出了二十年。從他出生那天起,我的世界就圍著他轉。現在他突然屬于別人了,你知道嗎?”
這是婆婆第一次對蘇婉敞開心扉。兩個女人坐在堆滿回憶的房間里,進行著遲來的對話。
“他不會屬于任何人,”蘇婉小心選擇措辭,“他是您的兒子,也是我的丈夫。這兩種愛可以共存,不是嗎?”
王素英沒有回答,但蘇婉看見她眼中閃動的淚光。
從那以后,婆媳關系有了微妙的變化。王素英不再刻意使喚蘇婉,但也沒有變得親切。她們之間建立起一種互相觀察的平靜。
直到下一個春節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