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明護著學生逃出教室,站在雨中,看著已成危房的校舍,渾身濕透,心如死灰。
他冒雨跑到村公社,找到村長,仍然禮貌地說:“村長,教室塌了,孩子們沒法上課了,能不能盡快安排修繕?”
村長慢悠悠地喝著茶:“小張老師,村里窮啊,沒錢修。忍忍吧,雨停了找個老鄉家上課也行嘛。”
“這都快入冬了,在露天上課孩子們會凍病的!”張文明盡量保持著語氣平和。
村長擺擺手:“沒那么嬌氣,農村娃皮實得很。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張文明站在雨中,看著村長踱步而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一股火辣辣的東西從心底往上冒。
當晚,他聽說鄉書記下來視察,被村長請到家里喝酒。張文明徑直走向村長家,還沒進門就聽見里面的觥籌交錯之聲。
他推開院門,村長媳婦看見他,愣了一下:“張老師?有事嗎?”
“我找書記。”張文明聲音平靜,眼里卻閃著不同尋常的光。
鄉書記趙有才正喝得滿面紅光,見張文明進來,笑道:“喲,石門村的知識分子來了!坐下喝一杯?”
張文明不坐,也不笑,直直地盯著書記:“趙書記,學校的房頂塌了,孩子們沒地方上課。村里說沒錢修,您看怎么辦?”
趙書記擺擺手:“這事啊,我知道。財政緊張,克服克服嘛。明年,明年一定給你們解決。”
“明年房子就全塌了!到時候砸死了人,誰負責?”張文明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趙書記臉色沉下來:“張老師,你怎么說話呢?村里這么多事,就你的急?”
就在這時,張文明瞥見院角放著一把砍柴的斧頭。不知哪來的沖動,他大步走過去,抄起斧頭,轉身對著滿桌的人。
滿座皆驚,酒杯停在半空。
張文明其實不會喝酒,但那晚他覺得自己像是醉了一般,一股從未有過的熱血沖上頭頂。他指著趙書記,聲音震得屋檐上的雨水都抖落下來:
“趙有才!我告訴你!我張文明中專畢業本來能留省城,讓給了別人;回縣里能留中學,又讓給了別人;被發配到這鬼地方,我一句怨言沒有!可你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欺負老實人!孩子們在那破房子里上課,隨時可能被砸死,你們在這兒大吃大喝!今天要不給個準話,我就把這事鬧到縣里去!看看誰怕誰!”
他揮舞著斧頭,不是對著人,而是對著院中的老槐樹猛砍下去,木屑四濺。所有人都嚇傻了,從未見過溫文爾雅的張老師如此模樣。
趙書記酒醒了大半,連忙站起來:“文明同志!別激動!有話好說!修!明天就修!我親自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