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
朱允熥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無比。
“這不可能!”楊士奇則是當即反駁道:“這些奏章來自邊關不同的將領和官員,所報的內容卻大都差不多。”
“若說有一兩個將領或官員謊報軍情,尚且說得通。”
“但這么多的官員集體謊報,卻是斷無可能之事。”
朱允熥沒有出言,只是盯著道衍和尚。
姚廣孝笑道:“楊兄雖然聰慧,卻不曾經歷戰事,亦不在邊疆呆過,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
“貧僧昔年隨燕王久居北平府,地處北方防線,卻是知曉不少軍務的。”
楊士奇聞名微怔,這倒沒錯。
對于軍陣之事,他完全是一名外行。
便也不再說話,聽姚廣孝繼續往下說。
“楊兄有一點說得不錯,這些將領和官員,斷無可能集體造假,向朝廷謊報軍情。”
姚廣孝微微一笑,道:“但如果他們收到的消息,本來就都是假的呢?”
朱允熥不由得問道:“此言何意?”
姚廣孝將報送軍情的奏章都拿了起來,道:“這些塘報,貧僧剛才都看過了。”
“所有塘報,皆是潛伏在北元的諜子傳回來的消息,卻并沒有一處邊關警訊。”
“諜子潛伏不易,探回來的消息,從來都是真假難辨。”
楊士奇道:“那也不至于這么多諜子,都傳回了假信息了吧?”
姚廣孝笑道:“正常而言,當然不可能。”
“但如果再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問題所在。”
“北元要進攻的方向,集中在河套地區,而那里正是晉王的防區。”
朱允熥心里一緊,連忙問道:“有何奧妙?”
姚廣孝摸了摸胡須,道:“要在敵人內部安插諜子,需要大量的錢財。”
“若非如此,人家憑什么出賣北元,給你通風報信?”
“但地方官員和邊將的俸祿并不高,自主權限亦有限。”
“安插諜子所用的經費,無從報起,亦無從查起。”
“故而,這項事務,素來是由鎮守邊疆的藩王負責的。”
朱允熥聽到這里,眸子驟然睜大。
對啊!
用錢去收買對方的人,這筆錢歸誰出呢?
怎么向朝廷報賬呢?
朝廷又要怎么核實真假呢?
總不能由邊關的官員說,我花了一萬兩銀子買通的北元某某某,然后朝廷就給他撥一萬兩銀子的款吧?
誰知道他是真的花錢買通了間諜人員,還是將錢貪污了,放進了自己的腰包呢?
畢竟朝廷也不可能去找北元某某某對賬核實真假!
即使是用美人計之類的,可美人難道就不需要付錢嗎?
因此,這項工作,也就只能由藩王來負責。
藩王有大量的銀子,亦有鎮守邊疆之責。
真要巧立名目向朝廷弄銀子,也不差這一點。
“你是說,這么多諜報,實際上都是晉王的人傳回來的消息?”楊士奇立即追問道。
姚廣孝點頭道:“不錯。”
楊士奇微微皺眉,道:“晉王如此謊報軍情,就不怕陛下震怒,下旨追責嗎?”
“怕什么?”姚廣孝佛臉笑放,道:“晉王并沒有虛報任何軍情,收到的消息,并不是北元軍隊已然南下,而是諜子探出來的準備大舉南下……”
“只是準備而已。”
“事情有變,或者諜子打探得不準,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若朝廷因此而追責,那就沒誰敢給大明做諜子了。”
“晉王聽到消息后,聞訊而動,做出應敵準備,亦是應有之義。”
“此事從頭至尾,晉王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