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連聲否認:“此事從何說起?”
“我所支持的,只是圣人之言,是圣人的教誨。”
“我可沒有說過一句,支持吳王收燕王、收梁國公等功勛武將為弟子。”
黃子澄冷笑道:“有區別嗎?”
“你都說了,長輩可以拜晚輩為師,在天下人眼中,這不就是為吳王搖旗吶喊,明確支持吳王嗎?”
朝中官員和天下讀書人反對朱允熥這樣做,其中最大的理由,便是長幼有序。
朱允熥身為晚輩,不能收長輩為弟子。
結果方孝孺卻站出來釋經——依圣人所言,長輩是可以拜晚輩為師的!
那讀書人再反對的話,就是反對圣人了!
哪個讀書人敢反對圣人呢?
“不是,絕不是!”方孝孺矢口否認:“學無先后,達者為師。”
“長輩可以拜晚輩為師,這是圣人的教誨。”
“可前提是,這名晚輩,必須學識淵博,品德高尚,遠超長輩。”
“吳王粗鄙無禮,學問不堪,無才無德,他有什么資格,當天下武將之師?”
“他可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無征戰經驗。”
“亦不曾寫出過錦繡文章,有不世之才。”
“也沒有熟讀兵法兵書,深得孫子真傳。”
“他……他……他根本不配!”
黃子澄恥笑道:“你現在和我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當時怎么不說清楚呢?”
“你是畏懼他吳王的權勢,貪生怕死,才故意只說一半嗎?”
方孝孺正待出言辯解,不是自己不想說,而是朱允熥根本沒有給機會讓他說,此時,黃子澄話鋒一轉,嘆道:
“吳王雖然狂妄囂張,所行無忌,舉止無禮。可若論才學,卻還是真有幾分的。”
“若不論輩分倫常,他當那群武將的老師,卻也不見得就不夠格。”
“你口中的圣人教誨,正好助他找到了理由。”
方孝孺怒道:“黃口小兒,能有什么才學?”
“你不要被他一首詞給嚇住了。”
“我特意去問過昔日教過他的老師,吳王從前并無太高才學。”
“所寫的詩詞,水平也非常之低。”
“若說他因故太子薨逝,遭受刺激而性格大變,還能勉強說得通。”
“若說他一夜之間,便能寫出驚世詩詞,我卻是半點也不信的。”
“依我之見,他那首寫長城雪景的詞,多半是別人幫他寫好,他照著背出來的。”
“至于后面的那幅對聯,則是陛下為了抬高他的聲望,令人代作。”
“此子根本沒有那般才學!”
黃子澄雙眸微閃,眼底一抹精芒,驟然亮起。
事實上,他對此也非常疑惑。
方孝孺私下找機會去問過從前教朱允熥的老師,黃子澄又何嘗沒有問過呢?
他甚至還翻看了朱允熥從前寫的詩詞。
那些詩詞的水平之低,足以用“不堪入目”四個字來形容。
與獻王朱允炆尚且差距極遠,就更不用說與他寫的那首詞以及那幅對聯相提并論了。
然而,當日出題的題目,確實是他臨時所想。
若朱允熥剛好就令人事先準備好了那首詞,未免也太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