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殿步出,詹徽回首望向那依舊莊嚴肅穆的宮殿,輕聲感嘆:“陛下,當真是厲害啊!”
此次,是他主動在朝堂上掀起波瀾。
可詹徽心里也十分好奇,陛下會如何化解這一局面。
此前,他做過無數次分析,雖然早料到葛松可能難逃一死,但在他的設想里,葛松應該先是被下獄,然后經過一番復雜的查辦,以及各方勢力的激烈斗爭后,最后才會喪命。
卻萬萬沒想到,陛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在朝堂之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干脆利落地就下令斬了葛松。
而且,給出的理由竟是如此無懈可擊。
滿朝大臣心里都清楚,葛松之死,大概率與他彈劾楊士奇,以及反對在大明推行類似女真三部的新政有關。
可面對陛下給出的理由,他們卻啞口無言,根本找不到反對的依據。
這看似簡單的一招,實則需要當機立斷的魄力,必須在瞬間做出決定。
但凡稍有遲疑,比如只是將葛松斥退,或是將其下獄,事情的走向都會截然不同。
恐怕現在那群文官們,就得集體串聯,商量怎么一起進諫救人了。
詹徽心中暗自思忖,腳下不禁加快了步伐。
這時,王佐匆匆從后面追了上來,神色略顯慌張,低聲問道:“今日葛松在朝堂上公然彈劾楊士奇,是不是你的安排?”
詹徽神色平靜,既未承認,也未否認,只是淡淡地回應:“老夫不過是在盡一個政務大臣的本分罷了。”
王佐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焦急,說道:“你瘋了嗎?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這是在玩火?”
“你這樣做,必定會激怒陛下的。”
“就算你想扳倒楊士奇,也該拿著葛松的奏本,私下進宮面圣。”
“而不是讓他在朝堂上毫無顧忌地發言,白白丟了性命。”
“陛下殺他,實則也是對你的嚴厲警告……”
王佐說到這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語氣陡然一轉:“不對,你的目的并非僅僅如此,你是想借彈劾楊士奇之名,反對在大明實施改革稅制的新政,是不是?”
他瞪大了雙眼,緊緊地盯著詹徽,目光中滿是探尋之色。
詹徽拱手,神色莊重,緩緩說道:“詹家世受國恩,自當誓死報效朝廷。”
他微微頓了頓,又接著道,“老夫從前擔任過八年的左都御史,如今又忝為政務大臣。”
“朝中總有一些好事之人,稱老夫為‘清流領袖’,老夫實在是愧不敢當。”
“但我輩讀書人,自幼飽讀圣賢書,自當謹遵圣人教誨,不忘初心。”
“身居高位,又怎敢尸位素餐,還是應當有所作為的。”
王佐聽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意,深深地作了一揖,拜道:“詹兄風骨,令人欽佩。”
旋即,他又略帶緊張地問道:“陛下真的要在大明境內推行重新分配田地、革新稅制的新政嗎?”
詹徽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神情,說道:“帝心如淵似海,天心不可測,老夫又如何能知曉呢?不過是提前防范于未然罷了。”
王佐神色一正,嚴肅道:“陛下此前已經降旨限制了田租的收租比例,又讓大明銀行出資大量收購勛貴豪商的田地。”
“再加上撤藩收回來的藩王土地。”
“如今,朝廷手中已經擁有了大量的官田。”
“若說陛下想在大明推行新稅改革,我倒也不覺得奇怪。”
“但田地乃是天下之本,擅自更改田地稅制,恐怕會引起天下大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