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內一片死寂。
眾人先是被解縉那石破天驚,駭世震俗的言論所震懾。
剎那間,整個茶館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寒霜所籠罩,人都被凍住了一般。
很快,眾人的目光,又如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牽引,齊刷刷地向著朱允熥所在的位置投射過來。
在場諸人心中皆泛起嘀咕:這位兄弟,解縉稱世上最能洞悉圣人之言的人,乃是當今皇帝陛下,可你聽聞后“噗”地噴出一口茶,這究竟是何意啊?
莫不是,在你心中,當今圣上也未能領悟圣人之意?難道你對當今皇帝陛下滿是不屑,嗤之以鼻?
你這是嫌自己腦袋在脖子上待得太安穩,還是覺得自家九族人數太多,想要招來災禍啊?
尤其是剛才那位認出楊士奇的官宦子弟,此刻更是臉色驟變,恰似被一道驚雷劈中般。
天下誰人不知,楊士奇乃是陛下最為寵信的臣子。
可眼下,他卻與一個疑似對陛下不敬的人一同悠然喝茶聊天。
這其中,究竟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隱情?
又或者,楊士奇內心深處,其實也懷有這般大不敬的想法?
這般念頭在官宦子弟腦海中瘋狂打轉,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沖破胸膛,一種即將觸及驚天大秘密的預感,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此時,茶館內的眾人,在一番緊張的打量后,終究還是緩緩將望向朱允熥的目光收了回去。
眾人心中皆明白,對陛下不敬,那可是滔天大罪。
可轉念一想,對方畢竟未曾口出任何大不敬之語,不過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完全有可能只是巧合罷了。
真要為了這么個事兒去找他麻煩,報到官府衙門,一旦認真追究起來,在場在茶館里的所有人,都得被帶回衙門接受問話。
到時候,恐怕會惹得一身麻煩,誰都撈不著好。
倒不如裝作沒看見,不知道,落得個清凈。
畢竟這種事,只要不鬧大,便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正所謂“只要不上臺,便沒有四兩重”。
“解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自己與當今陛下相提并論!”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厲聲怒喝,如平地炸響的驚雷,震得茶館內眾人耳膜生疼。
很顯然,爭論仍在發酵。
雙方的矛盾,也越來越激烈。
“你是想說,陛下支持方孝孺的新學?”那人反問道。
解縉聽聞,微微頷首,神色間不見絲毫慌亂,仿若早就料到會有此問,道:“若沒有陛下對新學的鼎力支持,方希直又怎能在諸多官僚強烈反對的情形之下,依舊能夠四處奔走,宣講新學?”
“若沒有陛下的支持,方希直恐怕早就被投入大獄,甚至已然被問斬了。”
“再者,若沒有陛下的支持,此番我又怎會被召回京城,來商議新政與新學之事。”
“陛下對新學的支持,自是無須多言。”
“妖言惑眾,妖言惑眾!”一位身著華麗綾羅綢緞,周身散發著富貴氣息的富翁,雙目圓睜,滿是怒容地死死盯著解縉,大聲喝道:“陛下從未有片言只語表明自己支持新學,你卻在此處信口開河,硬要說陛下支持新學,這不是公然欺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