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實卻遠非如此。
大明的棉布產量不過五六千萬匹,這還是朱允熥近兩年大力推廣種植棉花的結果。
每匹棉布耗費棉花約三至六斤不等,平均下來,全國每人每年僅能分得一匹布,勉強縫制兩件衣裳。
棉布衣物極易磨損,這樣的產量顯然無法滿足百姓的日常所需。
從市場上銷售的棉布數量來推算,實際的棉花種植面積,恐怕連朝廷規定目標的十分之一都未達到。
不過,局勢已在悄然轉變。
田地被折算為公司的股份,并統一交由朝廷的田地管理機構代為經營。如此一來,耕地種植何種作物,朝廷幾乎能全權掌控。
在顧啟章看來,朝廷以前的命令,本就給了地方官府預留了極大的“弄虛作假”的空間。
若真的完全落實,那朝廷規定的棉花種植面積理應大減。
“不可!”朱允熥斷然否決了顧啟章的提議。
“棉花種植必須嚴格遵循皇爺爺定下的章程,不僅要分毫不差地落實,還要進一步擴大規模!”
“百姓衣不蔽體,寒冬臘月凍得瑟瑟發抖,朝廷若連這點衣食之需都無法滿足,何談治國安民?此事絕無妥協余地!”
若僅僅以讓黎民免于凍餒為目標,顧啟章的提議確實無懈可擊。
尋常百姓的棉衣,一件足以穿上數載。
甚至在鄉間農戶中,父傳子、子傳孫,一襲破舊棉襖能承載好幾代人。
即便衣角磨得發白,補丁層層疊疊,只要還能蔽體,又有何妨?
按照這樣的方法來使用衣物,大明現有的棉花種植規模,已近乎能滿足所需。
縱使再稍加推廣,增幅也不必太大。
然而,朱允熥的心思從未停留于此。
他要喚醒的,是大明自身的消費洪流,是一個能夠席卷天下的市場!
當工業化的巨輪轟然啟動,生產不再是桎梏,消費便成了驅動國祚昌盛的關鍵。
放眼海外,那些蕞爾小邦,國力貧弱,除卻少數鐘鳴鼎食的貴族,民間幾乎毫無購買之力。
在農耕時代,這些高高在上的權貴或許還能撐起一片市場。
可對幅員遼闊的大明而言,一旦工業化的洪流奔涌而出,區區海外貴族的消費不過是杯水車薪,難堪大用。
唯有大明自身的億萬子民,方能孕育出真正磅礴的消費之力。
大明,注定要成為這世間最恢弘的商貿舞臺!
而在諸多消費品類中,最容易撬動民心的,莫過于衣帛錦繡。
衣衫的更替,遠比其他需求更具彈性。
糧食的消耗,終究受限于人的胃口。
即便將粗糲的谷麥盡數化為牛肉羊肉豬肉,用肉食來代替粗糧,糧食的消費也不過翻上兩三倍,便已觸及極限。
況且,田畝的產出自有其天花板,難以無限擴張。
但衣物的消費市場,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個人一年需要多少件衣裳才算足夠?
兩件?
四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