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中滿是憤懣:“只因西南地勢險峻,崇山峻嶺,道路崎嶇,交通不便,平叛之勢才稍顯遲緩。”
“這與新軍戰力強弱何干?楊榮此言,分明是對我軍威的詆毀!”
藍玉轉而面向朱允熥,抱拳一揖:“陛下,新政實施以來,朝廷各部預算皆有定數,除非事關社稷安危,陛下特批臨時撥款,否則誰能逾矩?”
“軍務處用于西南戰事的財力,僅限于朝廷既定撥款。”
“臣藍玉縱有通天之能,也無法憑空變出銀兩!”
“難道要我放任前線將士燒殺搶掠,搜刮民脂民膏,以填補軍費不足嗎?”
“就算是那樣,也變不出子彈來。”
“那又如何給西南前線增兵?”
“政務處既不愿增撥軍費,又以我軍進展遲緩為由,擅自動用內衛、捕快,甚至稅務司的力量,對西南土司擅自用兵。”
“此舉分明是覬覦兵權,有意借平叛之名,壯大自己能掌握的軍力,包藏禍心!”
“臣懇請陛下圣裁,徹查其意,以正朝綱!”
楊榮與藍玉各執一詞,唇槍舌劍,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兩人言辭愈發激烈,吵得不可開交。
“夠了!都住口!”朱允熥猛地一拍龍案,聲音威嚴,響徹大殿。
兩人聞言,悻悻收聲,卻仍怒目相視,眼中余怒未消,殿內氣氛一時凝重如冰。
朱允熥端坐龍椅,望向楊榮,語氣中帶著幾分冷峻:“政務歸政務,軍務歸軍務,此乃朕親定的朝綱,爾等豈可擅自逾越?”
“西南土司,名義上雖早已向大明稱臣,歸順王化,實則割據一方,自立為王,桀驁不馴,視朝廷法度如無物。”
“此番征討土司,非是尋常內政,實與征伐敵國無異,自是歸屬于軍務!”
“只有軍方揮師南下,蕩平叛亂,將土司徹底降服,再交由政務處推行改土歸流,派遣賢能官員治理地方,剿滅殘余流竄匪寇,方可稱之為內政。”
“政務處以‘內政’為托詞,不待軍務處調兵遣將,便擅自動用內衛武丁及刑部緝盜司和地方衙門捕快征伐土司,此舉分明是越俎代庖,公然違背朕定下的軍政分治之制!”
楊榮聽到朱允熥發怒,臉色微變,不敢再強辯,恭聲道:“臣行事孟浪,觸犯朝綱,知罪矣,懇請陛下責罰。”
朱允熥目光如刀,直刺楊榮,沉聲道:“此事,絕非你一人之過。”
“恐怕是政務處幾名大臣,共同商議,合力促成吧?”
楊榮垂首不語,既未承認,亦未否認。
朱允熥心中了然,此事絕不是楊榮一人之謀。
政務處一眾文臣,定是群策群力,鼎力推動。
盡管楊士奇與詹徽,王佐等人不和,但他們都是始終都是文官。
骨子里仍懷著以文馭武的執念,根深蒂固,難以動搖。
在他們眼中,武將性情剛烈,與麾下將士稱兄道弟,私交過密,極易拉幫結派,滋生隱患。
若兵權長握于武人之手,恐怕朝廷有朝一日,會陷入藩鎮割據之危。
昔日,創業艱難,武將掌兵打江山,率軍隊沖鋒陷陣,乃是不得已之舉。
如今天下已定,就該刀槍入庫。
治國需重文治。
文臣們都認為,兵權應當收歸朝廷,由他們這些熟諳治國之道的文官掌控,方能確保江山永固,社稷安穩。
其實嘛,這些想法,也并非全然無理。
宋代重文輕武,雖致“積弱”之弊,軍力不振,然江山仍能綿延數百年,足見其治國之韌性。
反觀兵權握于武將之手的唐朝末年,五代十國,國家政權都和走馬燈似的頻繁更替。
也就是說,文官政府若不能控制兵權,恐不出數十年,藩鎮割據之禍便會再現,內戰連綿,社稷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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