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還放開了商路,準許百姓外出謀生,尋自己的活路。”
“要我說,徭役才是壓在咱們百姓肩頭最沉的枷鎖!”
“想當年,太祖皇帝在位時,我還年輕力壯,可沒少被征去服徭役。秋收一過,朝廷便召我們去修河堤、建城墻,建官府衙門的房子,苦不堪言。”
朱元璋聞言,臉色微微一僵,似被觸動了某根心弦,但他掩飾得極好,垂眸不語。
那老者渾然未覺,兀自沉浸在回憶中,語氣越發激憤:“那些監工,個個都是歹毒心腸!”
“咱們稍有懈怠,便是鞭子抽身,拳腳相向,辱罵更是張口就來,絲毫不把咱們當人看。”
“可咱們也不是泥捏的!”他冷哼一聲“他們不仁,咱們便不義。暗地里使些絆子,讓那些監工吃點苦頭,也算出了口惡氣。”
“哼,誰讓他們先做那沒良心的事呢?”他說起此事,語氣仍是憤怨,也透出一股不屈的傲氣。
朱元璋的神色陡然一沉,眉宇間蒙上一層陰霾。
修建鳳陽中都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當年,被迫服徭役的工匠們心懷怨憤,暗中在地基與梁柱上施展“厭勝之術”,企圖詛咒他。
為此,憤怒的老朱一氣之下,降旨處決了數萬工匠,并中止了鳳陽中都的營造。
當然,停工的真正原因遠非表面那般簡單,而是深藏于朝堂的權謀考量。
朝廷中淮西勛貴勢力盤根錯節,這些人多出身鳳陽周邊,若大明真的遷都建于此地,無異于為他們的勢力擴張鋪路,恐將威脅皇權的穩固。
工匠的“厭勝之術”不過是老朱順水推舟的借口,用以掩飾真正的戰略意圖。
這一決定的余波,至今仍在朝野間回響。
后來,老朱頒布詔書,坦承自己當初用民力過度,苛待百姓,實為罪過。
如今看來,不止是去中都服役的工匠抱怨徭役,恐怕天下百姓無有不抱怨者。
思索間,另一位老者道:“陛下初登大寶時,便下旨為徭役之人提供官府伙食,還遣人巡查,確保飯食充足,果真能讓人吃飽。”
“這一項舉措,便讓百姓肩上的重擔輕了不少。”
“到了新政推行之時,”他話音一轉,帶著幾分敬畏,聲音愈發高昂:“陛下竟降旨將徭役徹底廢除!從此,百姓無需被迫勞作,朝廷只用真金白銀雇人做事,絕不強迫一人。此等恩德,千年未有!”
他說到這里時,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在空中揮動,情緒激動。
另一位老者也跟著道:“我聽人說,遠古的堯舜圣君,治下百姓亦需納稅賦,服徭役。可當今陛下呢?”
“他免除了百姓全部的徭役,賦稅也減至微乎其微。便是堯舜再世,也難及此仁政!”
話音未落,另一位老者搶著接道:“我家兩個兒子,如今都在朝廷的工地上做事。不僅無需自備口糧,工錢還頗為豐厚,足夠一家老小衣食無憂。”
旁邊又一位老者搶話:“多虧如今的朝廷不強征徭役,又不禁百姓外出謀生。我那三個兒子,都去了金陵城,在那兒的作坊里做工,賺的銀子比種田強上數倍!”
說到朱允熥的國策,幾位老者都似有說不完的話,你一言我一語,像倒豆子一般,個個說個沒完沒了,言語間皆是對朱允熥新政的贊頌。
老朱微微一笑,目光掃過眾人,語氣中帶著幾分揶揄:“諸位說得天花亂墜,仿佛當今圣上英明無雙,新政更是澤被蒼生,無一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