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政權亦是如此。
百分之十的反對者,若換算成具體人數,依然是一個龐大且驚人的數字。
但對于帝王來說,卻是無須太在意的事情。
朱橚,不過是龐大“反對者”中的一員。
對朱允熥而言,世間多一個朱橚,或少一個朱橚,根本無足輕重。
大明朝廷并未耗費太多力氣去追捕朱橚。
他悄然逃入西域,隱姓埋名,更以高明的易容術換了容貌,連說話的聲音都進行了刻意改變。
故而,即便別失八里徹底改朝換代,從一個割據一方的王國,變成了大明設立的西域行省,朱橚仍舊安然無恙地做著自己的“醫生”。
這個低調而平凡的身份,竟成了最安全的護身符。
先前那些如影隨形的驚懼與擔憂,如今看來竟然是純屬多余。
哪怕他曾去忽歹達府中游說,試圖挑唆其與大明對立、互為仇敵。
可如今,隨著忽歹達的暴斃,那些謀算與話語也早隨風而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按理說,朱橚應當松一口氣了。
他成功逃脫了追捕,保住了性命,也沒有暴露身份,一切似乎都走上了“好”的軌道。
然而,朱橚并未因此感到歡欣,反而愈發感到空虛與失落。
像是心頭的一根弦,被悄然割斷了。
他原以為,自己是“大明最重要的逃犯”。
他曾貴為親王,是當今圣上的皇叔,出身高貴,血統尊崇,怎么說也應是舉世矚目的“要犯”。
即使再如何天涯流亡,也該有無數探子搜捕,舉朝震動,風聲鶴唳。
可現實卻并非如此。
朱橚漸漸察覺,自己被這個世界徹底忽視了。
他既不是別人眼中的“大人物”,也不是朝廷眼中的“心腹大患”,而不過是這漫漫黃沙之地里,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醫生。
哪怕別失八里已盡入大明掌控,哪怕大明鐵蹄已踏碎舊王國的一切,也無人再提起他。
仿佛他的存在,從來就不重要。
察覺到這一點后,朱橚的精神幾乎崩潰了。
曾經四處逃亡、饑寒交迫、朝不保夕,那些苦日子都沒有把他壓垮。
可如今,在這安靜如水的生活中,朱橚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凄涼。
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寂寥與無力。
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親王,只是別失八里的街道里,一個默默無聞的醫生。
不是什么影響天下的“大人物”,而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朱橚的心中,只剩下失落。
深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失落!
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朱橚甚至一度動了念頭,要不要去找父皇?
既然父皇仍在人世,且已現身別失八里,只要低頭認錯、跪求寬恕,說不定便能保住性命,甚至有機會重登親王之位,再享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