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府。
幾名身穿常服的高官齊聚,馬文升率先開口道:“閣老,您的意思……皇上要開海禁?”
李東陽微微頷首:“是。”
“焦芳等人今日在朝堂是有預謀的議論開海禁之策。”
都察院左都御史閔珪沉思片刻,放下手中茶盞,道:“海禁是祖制,明知不可為而為,冒天下之大不韙,皇上此舉有何深意?”
戶部尚書韓文哼了一聲,道:“想要增加財政收入,張璁此獠不是說了么?”
都知道戶部尚書今天在奉天殿被擺了一道,現在自嘲,足以說明心中憋著無窮怒火。
明朝的文官們總是勸天子不要與民爭利,實際海禁政策是朱元璋首開的吸血老百姓,趴在老百姓頭上吸血的富國之策。
瀕海之海民本就靠海為生,朝廷限制了他們下海的權力,他們甚至捕魚都被限制,到永樂時期更狠,私自民間建造船只,違者重懲,并且將東南所有漁民的船只勒令改造成沒有任何遠航能力的平頭船。
民間不能下海貿易,不能下海捕魚,只有官方有這個權利,朱元璋和朱棣的政策都是通過朝廷貿易實現藏富于國,避免百姓染指任何海上貿易。
看起來是為防倭,實則在明朝前期倭奴在明朝眼里連國內的土匪戰斗力都不如。
朱元璋對經濟能力的認知不足,又加上創業前期江南商人對朱元璋的打擊,讓朱元璋恨透了商人,這種帶有個人情感色彩的治商政策,注定了對國朝經濟的短視,忽略了商業稅收的重要性。
如果明朝前期就給予商稅的足夠重視,也不會讓洪武時期的財政如此困難重重。
而今一紙祖制定下,導致國朝百十年不得開海,不得不說是一件悲哀的事。
只是現在開海對李東陽等士大夫來說并非首當其沖需要議論的議題,他們不能放任皇室胡作非為,從弘治十二年開始,文官們已經做出讓步,導致權力示微。
如果這一次再退步,權力的天平將會更加傾斜,這些事不需要李東陽點明,大家心知肚明。
實際李東陽只說了開海是皇室主導的,在座的一眾高官就知道李東陽要表達的意思了。
“海禁是太祖就定下的祖制,太祖爺慮謀深遠,又加瀕海時有倭寇出沒,此事萬萬不可讓步,諸公當齊心協力,規勸皇上太子和蔚王勿要犯下大錯。”
“身為人臣自當勸勉君主,此乃吾等義不容辭之事!”
李東陽蹙眉思考片刻,憂心忡忡的道:“這次焦芳忽然組織開海之議,絕非這么簡單,他們一定還有招數沒有用出來。”
“諸公多多思考,多查一查史料,也讓所有忠君愛國之士大夫官吏參與進來。”
“蔚王殿下有一句話說的極好,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馬文升等高官們紛紛頷首道:“閣老放心。”
李東陽哪里能放心,這次很明顯對方有備而來,一定準備充足了才會發起這場爭論,而留給他們的時間太短,就算現在去查史料,時間也不夠,所以李東陽才建議群策群力,將朝廷要開海的消息給下面的官吏透露出去,讓下面的官吏紛紛想辦法上書彈劾,給足了朝廷壓力。
等一眾人離開李府,吏部尚書馬文升在府邸又單獨召見了左侍郎梁儲。
“叔厚。”
“下官參見大人。”
馬文升微微擺手:“你我就不要那么客套,這里不是吏衙。”
“老夫想聽聽叔厚對今日張璁等人提出開海的想法。”
梁儲面色嚴肅道:“海禁歷來都是祖宗成法,豈容幾名跳梁小丑上躥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