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還猶豫,要不要違背氣節,投靠自己年輕時唾罵過的宦官閹黨。
兒孫卻極力奉勸他要懂得識時務,投靠柳溍。
還說氣節有個屁用,難不成一輩子坐冷板凳,兒孫連過冬的皮襖都置辦不起。
投靠柳內相不僅能升官發財,還能蔭恩子孫,何樂而不為?
氣節能換來飽飯還是棉衣?
幾十年的清苦日子,早就磨平了韓鼎昔日的銳氣和棱角,動搖了當初的信念。
蘇閣老那樣的清正名臣,也只落得個被迫致仕的結局。
他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臣,又有什么氣節好堅持的呢?
韓鼎好容易說服自己來接受這個任命,踏出投靠柳溍的堅實一步。
卻沒想到,年紀輕輕的皇帝心如明鏡,一言就點破其中內幕。
倒讓韓鼎一張老臉實在掛不住,心防瞬間坍塌。
貳臣的恥辱,閹黨的名號,只怕會把他永遠釘在恥辱柱上。
想到此處,韓鼎不禁紅了眼眶,老淚縱橫。
老韓啊老韓,當年那股“士可殺不可辱”的氣節去了哪里呢?
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你怎么變成了自己當初最痛恨的那種人?
那個年輕英氣、滿懷理想的讀書人,怎么就不見了呢?
倒是張彩風采照人,英氣勃發,不卑不亢地行禮:
“啟稟皇上,微臣張彩是鞏昌府人,楊一清大人總制三邊時,曾薦臣代之。”
陸行簡微微皺眉,眼尾余光不動聲色地掃向蘇晚晚。
張彩可真狡猾。
鞏昌府也是陜西布政司治下。
可楊一清,那是蘇晚晚繼母的親哥哥,蘇家的嫡系姻親。
楊一清曾經信任器重的張彩,認為可以替代他總制三邊軍務的張彩,如今投靠了柳溍……是個貳臣。
還是個沒臉沒皮,毫無愧色的貳臣。
倒不如他身旁老邁不堪的韓鼎。
陸行簡漆黑的深眸里閃過一絲諷刺,沒理會張彩,而是讓孟岳把韓鼎扶起來。
“韓愛卿既已年邁,還是要多保重身體,安享晚年。”
韓鼎昏黃濕潤的老眼里閃過一絲希望。
“安享晚年”四個字從皇帝口中說出來,就變成了圣旨。
既是關懷,又是命令。
他的腦海瞬間清明了不少,感激涕零謝恩:
“多謝吾皇體恤!”
在他動搖彷徨的時候,年紀輕輕的皇帝看透他內心的痛苦,幫他守住了最后底限。
張彩倒是笑了笑,不動聲色道:
“臣聽聞先帝早年不置妃嬪,繼嗣未立,韓大人說古者天子一娶十二女,所以廣宗祀。”
“今日恰逢皇上選秀之喜,不知韓大人是否還堅持昔日之見?”
韓鼎額頭冷汗直冒。
這張彩分明是在給他挖坑。
如果他不堅持己見,那便是前后不一,落人話柄。
那他現在投靠宦官,與年輕時罵宦官斥權貴的做法相悖,有了呼應。
可他若堅持己見,不正是招了皇上的厭煩?
皇上對皇后和十二位新選出來的秀女不聞不問,很顯然是并不滿意選秀。
韓鼎當即表態:
“昔日之言,今日依然適用。皇上膝下無子,理應多置妃嬪,以廣宗祀。”
他頓了頓,轉向蘇晚晚,“皇后娘娘應效仿歷代賢后,為善積行,不妒不爭,才是江山社稷之福。”
蘇晚晚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韓大人所言甚是。”
她又轉向陸行簡:“臣妾今日奉太后之命帶十二位秀女過來,請皇上過目甄選,以賜封號,各置位分。”
陸行簡就好像沒聽見一樣,理都不理,徑直轉身進門。
把蘇晚晚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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